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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第1页）

他吞吞吐吐，皇帝恨得拔高了嗓门：&ldo;怎么个说法？再回不明白就给朕到上驷院养骆驼去！&rdo;

崇茂吓得缩脖儿，一迭声道是，&ldo;娘娘和跟前伺候的宫女宝珠都给找到了，可……因着耽搁了时候，救出来人已经没法瞧了。&rdo;边说边抹眼泪，卷袖擦鼻涕，呜咽道，&ldo;万岁爷您节哀，这也是命。原以为娘娘离了坤宁宫能缓和点儿的，谁知道闹了这么个收场。娘娘凤驾西去，对主子来说是天大的伤心事，可转回头想想，娘娘这也是超脱了。病了这程子，到起火，都糊里糊涂闹不清自己是谁，满口谵语的吓唬人……&rdo;

皇帝木然站着，晚风有点凉，迎面chui来，chui瑟了他的眼睛，他垂着双肩喃喃：&ldo;朕的皇后，死了……&rdo;

&ldo;有涅槃才得重生。&rdo;身后人过来，和他并肩而立，蹙眉看着远处火光，语气无关痛痒，&ldo;被别人占据的躯壳，付诸一炬也没什么可惜。昨日之事，于我看来已经远了，如今从头开始，故人相见也争如不见。我常在想，您封我为后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想得太多，我自己也闹不清了。可我知道，至少您在花园里见到我，那时候的心是真的。在我手绢上题字、把我从中正殿救下来，这些都是真的。&rdo;

皇帝骇异地盯着她，&ldo;你在说什么？&rdo;

她晏晏一笑，略低下头，那形容儿恍惚和他记忆里的人重合，只是换了张脸孔。她转过身来，把手放进他掌心，&ldo;皇上，您瞧我像谁？一间屋子住两个人，我是音楼，也是彤云。这么说，您怕不怕？&rdo;

皇帝觉得不可思议，&ldo;这又是演的哪出？&rdo;

她并不答，檐下的风灯摇曳，晕染她平和的眉目，&ldo;这动dàng的人间，有什么是不可能的？音阁九月里生，您别忘了说过的话，把孩子抱来我抚养。还有那尸首，不要去看，看了徒添伤感。只要我还在您身边，这就够了。&rdo;

皇帝将信将疑，总觉哪里不对，然而吃了药，很多事混沌不明，但有一点还耿耿于怀，&ldo;你爱的是肖铎，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回他身边？&rdo;

她牵起唇角笑了笑，&ldo;就像您说的，他不过是个太监，清粥小菜不能吃一辈子，你我才是正头夫妻。以前和他千丝万缕牵扯不断，其实早就乏了，现在一切从头开始，是老天爷怜悯我，给我这机会。越xg儿断了，皇上不高兴么？您不是总说爱我么，难道都是场面话？&rdo;

皇帝扶住额头，只觉头痛yu裂。是他糊涂了，还是这世界真的鬼怪当道？换躯壳、换灵魂，换得他眼花缭乱。这么说灰飞烟灭的仅仅是音楼的身体，就像换了件衣裳，其实她还是原来的她？

皇帝望向西角楼方向，视线模糊，茫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了。

作者有话要说：喝喜酒，码不了字了，明天请假，下一更应该是大结局啦。

第101章正文大结局

进了梅雨季节，天是昏huáng的，空气里有种清而凛冽的气味。站在檐下看，宫楼的翘角飞檐像钝剪子硬绞开的棉布，每一处接近穹隆的地方都是毛糙的，仿佛拢了一团雾，即使大风刮过，也不能chui散那些愁云。

&ldo;都办妥了？&rdo;皇帝嗓音沙哑，怔怔看着肖铎，&ldo;朕答应过她，朕的身旁有她一席之地。如今她走了，朕的心思不会变，她仍旧是朕的皇后……朕没能送她最后一程，不是朕胆小，是不忍。那样如花似玉的人，最后变作一具焦炭……你送了皇后最后一程，她的面目还能不能分辨？&rdo;

肖铎略顿了下才摇头，&ldo;火势太大，几拨缇骑进去相救都没能找见人，最后发现娘娘凤驾窝在一只木箱里。&rdo;他神qg痛苦，勉qiáng稳住了嗓音才道，&ldo;刑部和都察院的人都到了，因着一把火把角楼烧了个gāngān净净，他们只能凭借推断。估摸着娘娘是犯了病，把楼里的油蜡都点着了，起火后害怕，跑到木箱里躲着，这么一来非但没有保住xg命，木箱一着，反倒更无处藏身了。至于陵寝，请皇上放心，梓宫已经运入地宫，各式配享也都安排妥当了。眼下琉球的战事提上了日程，那样多的部署全等圣裁，皇后仙游已成定局，老佛爷也日夜牵念皇上，请皇上节哀，以国事为重。&rdo;

在皇帝眼里什么排第一，什么排第二，这些他都有考量，大手一挥道：&ldo;区区弹丸小国，何足惧也？国母新丧，怎不叫朕痛断肝肠？琉球如何打、该出多少兵、用几艘船，全由厂臣指派。朕这里要为皇后设斋醮诵，七七四十九天后皇后就能脱离苦海了。&rdo;他说着，似乎是突然冒出的念头，对肖铎道，&ldo;皇后生前器重彤云，她虽是你夫人，好歹跟了皇后一场，主子崩逝，没有不尽孝道的道理。着她入西苑，替她主子看守斗灯罢！&rdo;

肖铎心下了然，躬身抱拳应了个是，&ldo;贱内能替主子尽心，是臣夫妇的福气。臣回头就命人传话，让彤云即刻进西苑听示下。&rdo;

皇帝点了点头，见他这么容易打发，心里暗自喜欢。瞧了他一眼，故作高深地清了清嗓子，&ldo;朕知道厂臣忠心为社稷，琉球宵小来犯，依着厂臣，谁挂帅出征才最稳妥？&rdo;

肖铎道：&ldo;大邺周边附属小国众多，若这次不能一举歼灭琉球，一来有损我大邺国威，二来也给那些蠢蠢yu动的属国壮了胆子。都指挥使谈谨几度抗击鞑靼，战功彪炳，由他出征再合适没有。&rdo;

皇帝嘬嘴咂唇想了想，&ldo;恐怕不成，谈谨是个旱地将才，到了海上转不动舵靶儿，万一晕船，底下兵丁没了首脑怎么料理？&rdo;

肖铎向上一觑，紧走两步拱手道：&ldo;臣也想过这宗，要的是他运筹帷幄的手段，会不会水、晕不晕船，这些都有法子缓解的，请皇上宽怀。&rdo;他歪脖儿思量了下，&ldo;臣一向注重船务，水师检阅也都由臣来主持，若是皇上信不及谈谨，臣愿为主分忧，从旁协助谈大人。两兵jiāo战，半刻也耽搁不得，倘或海上遇着了难题，再发陈条回京等内阁拟票拟、等司礼监批红，错过了最佳的时机，说不定就功亏一篑了。臣随军出征，能替主子做主的地方当机立断，对出征的将领来说也是颗定心丸，不知皇上意下如何？&rdo;

皇帝犹豫起来，打仗毕竟不是好玩的，他愿意随军，对朝廷来说当然再好没有。可他执掌司礼监，批红上缺了他，偌大的摊子谁来接手？

他抚了抚下巴，新生的胡髭有点扎手，&ldo;两头都缺不得厂臣，若能把人一劈为二倒好了。&rdo;

肖铎愈发呵下腰去，&ldo;臣为朝廷呕心沥血，细较之下还是战事更为要紧。批红上有闫荪琅和杨承嗣，都是办事稳妥的牢靠人，差事jiāo到他们手上，准误不了的。这一仗，料着打下来不过三四个月光景，届时凯旋而归，臣也算实打实地为主子立了一大功。&rdo;

皇帝其实是很善解人意的，他知道音楼一死，肖铎便有点自bào自弃了。京城是个伤心地，出去散散有好处，何况他走了，彤云留在西海子，时候长了不还给他，想必他也没什么说法。本来就是赏出去的，家产尚且能抄没呢，何况人！

皇帝应准了，长叹一声道：&ldo;朕伤qg颇深，好些事都没劲儿cao持了，厂臣是中流砥柱，替朕分忧，朕心里有数。攻打大小琉球的一切事宜都由你经办，朕这里一概不过问。&rdo;说着阖上了眼皮，&ldo;朕要跟国师设坛了，你去吧！&rdo;

肖铎要办的事都办到了，心满意足地揖手，却行退出了太素殿。

雨淅淅沥沥地下，小太监打伞上前接应他，他摆了摆手叫退了，自己佯佯在雨中踱步。一河之隔是恢弘的紫禁城，那样大的一座城池，不知束缚了多少人的灵魂。他和音楼是幸运的，水师早就已经待命，稍作整顿便可离开。离开了，这辈子都不回来了，富贵荣华再好，也抵不上她在他身边。

他沉得住气，音楼被云尉接走后他没有再见过她，皇帝不是没脑子的人，他也懂得使心眼。角楼大火没来由，盯着他，也许能发掘出真相来。可是他忘了他是gān什么吃的，有人监视，他会察觉不到么？横竖音楼很安全，他心里有底。早就习惯了分离，坚持一两个月，有盼头，日子并不显得难捱。

他照旧回司礼监，一样一样把事qgjiāo代下去，都安排妥当了，抬头见彤云到了门上。

她迈进门槛，深深蹲了个安，&ldo;督主。&rdo;

他点点头，眼神疏离，&ldo;都想清楚了？打算留在他身边？&rdo;

彤云道是，&ldo;我主子有了好归宿，我的一桩心事也了了。现在想想，皇上很可怜，他虽有些昏庸，到底是我男人，我想陪着他，即便他不能在我这里停留多久。&rdo;

他垂眼归置手上卷宗，漠然道：&ldo;你要明白，如果留在他身边，我就不能把孩子的下落告诉你。&rdo;

彤云看了他很久，心里也挣扎，最后还是垮下了肩头，&ldo;我都考虑过，也许孩子在另一个地方踏实生活，要比在京城好得多。&rdo;

人人有执念，他有，彤云也有。或者她只是想和自己的男人好好生活，他如今有了音楼，那些儿女qg长也能够体会了。路是自己选的，她想留下，并没有什么值得诟病。

&ldo;既然你做了决定，我就不再多言了。&rdo;他低头整了整袖澜道，&ldo;记着我的话，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你能安顿好自己，你主子才能后顾无忧。闫荪琅那里我jiāo代下去了，请他代为看顾你，你有什么难处和他商议，他自然帮衬你。记好了，守口如瓶人才能活得长久，就算有一天你做到了皇后，也还是一样道理。&rdo;

彤云一凛，欠身道是，&ldo;谨遵督主教诲。&rdo;

他的手指在楠木雕花的案头慢慢滑过，绵长叹了口气，&ldo;我在大邺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你的却才开始。宫廷里的路不好走，既然选择了，望你保重。&rdo;

彤云挽着画帛目送他到门前，冲口叫了声督主，他回头看，如玉的侧脸，冠上黑缨垂挂在胸前。她抿了抿唇，勉qiáng挤出个笑容，&ldo;我主子……就托付给您了。您一定要待她好，她为了和您在一起做了那么多努力，求您珍惜她。&rdo;

他颔首，不再多言，登上辇车扬长而去。

谈谨接了朝廷的调令往天津整顿水师，大军开拔近在眼前，一切都就绪了，只要再按捺两天就能见面。他站在廊下，看着檐角的雨线滔滔流下来，转回身过东跨院，甫到垂花门上就看见凭栏而坐的身影。

如果说音楼是他最爱的，那么月白就是他最对不住的。她没有做错什么，只是痴痴爱着肖铎，可是遇见他，他为了让她保持沉默毒哑了她，如今虽颐养在他府上，但是她有多恨他，已经让人不敢想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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