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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记忆元年（第1页）
记忆元年（1）
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是个哲学思辨的话题。
佛家曰：从何处来向去处去
道家曰：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
儒家曰：从下处来向宽处去
历史唯物史观：人类从历史走来，向未来而行…
我们的历史几乎同化，又被时代的洪流裹挟着滚滚向前。千千万万的人，被定义了相同的昨天，展望未来似乎也看不出什么不同。唯独自己行的这段路属于自己，还有周围相伴同行的这些人。
为了所有不想忘却的纪念，只有记录下那些动人的旧时光。
我的家族历史，能够准确记叙的祖先们，从我的高祖父伊始。高祖是晚清的廪生，后来离家做过幕职，职位相当于现在的国税局局长。和大多数普通的家族一样，我的家族唯一传世的文字记载只有一本家谱。使薄薄的家谱生动起来的，是族里人口口相传的那些祖先们的事迹。
对我而言，从一九七六年开始，是最合适的起点。自那年开始，我记忆中留下来许许多多悲喜交加的岁月流年，以及许许多多情非得已爱恨交织的故事。
那年我5岁，刚刚步履蹒跚地走过婴孩期，开始记住人间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件。
妈妈名叫路宝香，是一名中学教师。
妈妈出生于1933年2月3日，那时抗日战争还没有开始，社会已经很不太平。用老人们的话说，村子里经常闹“三儿”，“三儿”是我们这个地方对“土匪”的别称。
“三儿”中间还有仁义的，后来“日本子”来了，比“三儿”更厉害。终于把“日本子”赶跑了。人们趁着高兴劲儿，一股脑把蒋介石也赶跑了，这才迎来了解放，建立了新中国。
上面所有这些，小山凹都不知道。那时我还不叫山凹，人们叫我的小名：“小天”。小天只对两件事最感兴趣：一是馋，二是玩儿。
一九七六年5月1日，是个星期六。这天中午，路宝香和女儿小晴吃过午饭，嘱咐小晴在家写作业，不许出家门。然后骑着自行车去老家接儿子。
儿子小天今年5岁，虽然人长得很小，但是机灵可爱，吃饭睡觉穿衣服，小家伙自己都可以了。天爸在县城上班，天妈做老师，都没有带孩子的时间和精力。姐姐小晴读二年级，跟着妈妈还可以，这个小儿子只能让爷爷奶奶带着。
爷爷今年75岁，奶奶虽然小爷爷三岁，却有胃口疼的老毛病，时常疼起来，就得躺在炕头上用厚被子捂着。
路宝香原来在县城工作，县城到老家要走五十华里的路程。为了照顾老人孩子，天妈和天爸商量着，调动工作来到曾家庄中学。学校在县城和老家中间，去老家只有7华里的土路。
两个老人上了年纪，小天已经长大了些，路宝香就打算在假期里接儿子出来，让老人轻松轻松，也让儿子跟自己培养一下感情。
小天被爷爷奶奶宠溺着，见到妈妈后特别懂事，却一点儿不亲热。在儿子眼中，妈妈只是个老师，路宝香知道孩子对自己，更多的是敬畏。觉察到这一点，她心头最柔软的地方，就会揪得发痛。
记忆元年（2）
我第一次来到曾家庄中学，是五一这天下午。学校大门朝南，进门一条宽敞的土路，从南到北一直通向学校北头的大操场。
今天天气太好了，春深的太阳，透过路旁整齐的树荫，时不时明晃晃的照进眼睛。热闹的校园里人来人往，好多大哥哥大姐姐都集中在靠近大门的道路上，妈妈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在人群里，不时热情地和学生老师们打招呼。
我小心地跟着妈妈走，小手紧紧抓住自行车的后架，妈妈偶尔停下说话，我就稍微松开手歇一歇，用力久了手会发酸。手刚一松开，生锈的后车架上，被手汗湿的一小片会飞快地变干。这个事情引起我的兴趣，我一边小心周围的人们，一边关注着后车架上这些潮湿的汗水。妈妈说：
“天天叫姐姐！”
“姐姐！”
“哎呀天天真好玩！”一个学生大姐姐兴高采烈地弯下腰，漂亮的大眼睛几乎凑到我脸上，姐姐的大眼睛湿湿的，让我怀疑她是不是在哭。但她明显是很开心的，长睫毛像蝴蝶忽闪了一下翅膀，整个人轻盈地在人群中消失不见了。
妈妈又说：“天天叫李叔叔！”
“李叔叔！”
“哎！好宝宝！”李叔叔冲我夸张地笑了一下，挺拔地站在妈妈面前嘻嘻哈哈地说话，我正好可以继续玩自行车后架。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跑来跑去都是些青春洋溢的大孩子，他们开心地说话，每个人脸上都反射着明亮的阳光。有些大姐姐脸上化了妆，黛黑的眉眼，鲜艳的嘴唇说话时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笑起来就像奶奶故事里的仙女一样漂亮。
五一劳动节，放假前学校举办“文艺汇演”。活动刚刚结束，大姐姐大哥哥们还没来得及卸妆。
我们终于走出人群，再往北不远，下来大路，向西一条窄窄的土路，比两旁的地面高出一点，路尽头两间青砖瓦舍，靠里的一间是路老师办公室，就是我们的家。
来曾家庄中学之前，我几乎没有记忆。勉强能记起来的，只有几个片段，说不出具体的时间，也无法还原场景。
可以说，走进曾家庄中学大门，在青春洋溢的人群中穿行的那个午后，是我这一生所有记忆的原点。往后看，是一个个今日和未来。往前看，即使有关我的事情，因为不记得，只能算作历史。
爷爷奶奶照顾我的那几年，每逢周末，妈妈都会带着晴姐姐来老家看望老人和我，给我们送来营养品、零食和钱。
爷爷奶奶都是农民，像爷爷奶奶这样的老人家，平时收入很低。所以老人孩子的生活，是爸爸妈妈负担着。
爸爸有五个兄弟姐妹，依次是大姑妈、二姑妈、大伯父、我爸爸、小姑妈。大姑妈嫁在北齐庄王家，二姑妈嫁在孔庄子李家，小姑妈嫁在北齐庄刘家，我爸爸是县农业局的技术员，大伯父是本村山刘庄的农民。大伯父的收入比较少，基本只够吃穿住用。
大伯父和我爸爸协商好，大伯父负责照顾爷爷奶奶，比如担水、泥房等等这些家里的活计，由大伯父来干活。我爸爸每个月给爷爷五元钱生活费，孩子的费用另加十元。
我爸爸一个月工资28元。
爷爷奶奶因为有个“工人”儿子，生活比山刘庄别的老人优越不少。北方的冬天寒冷，社员们都靠一日三餐烧热炕取暖，爷爷奶奶有爸爸的取暖煤生炉子。夏天去暑，“工人”们发白糖绿豆防暑，爸爸会带回老家给老人。
小天生下来，妈妈路宝香没有奶水，那么艰苦的年代，不知都吃了些什么，终归坚持了下来。爸爸妈妈，谢谢！
小天生得瘦小玲珑，幸而生在这个“工人家庭”，上天待我不薄。加上爷爷奶奶的宠爱万千于一身，我的性情从小淘气得厉害，一直到今天，还在辛苦地修练，尽可能向古圣先贤们靠拢。
这些年一直不能动笔，因为爸爸妈妈已然不在，记起那些岁月，又是泪湿青衫……看小说，630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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