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娘也笑,又急着捂她的嘴:&ldo;婶子这张嘴愈发尖刻了!人还没走远呢你就乱喷,小心听见了家法伺候你!&rdo;
福平婶躲在她背后,倒还嘴硬:&ldo;我又不是姓程的下人,伺候什么家法!倒是业妈妈,平日看着好不威风,说收拾也就这么收拾了。虽说她跟我总不对付,可想起来也怪可怜的。&rdo;
珍娘冷笑:&ldo;这是老爷压住了夫人,你看她可怜。若日后夫人东山再起,怕那几个对业妈妈下手的,也将不得好死了!&rdo;
福平婶吐了下舌头:&ldo;要死要死!大家仆从看着威风,也不是好当的!&rdo;
珍娘连连点头:&ldo;可不是?别说大家仆从,就连皇帝面家的内官,还不是一样?伴君如伴虎可不是白说着玩的!&rdo;
福平婶这下想起来了:&ldo;哟这不说的就是徐公公么?我听人说,宫里独他一位,伺候了皇帝几十年,别的公公也有开始好的,最后总没好下场,只有他,一直在乾清宫皇帝身边守着,从未挪过窝!&rdo;
珍娘也道:&ldo;这话确实,我也听说了。据说是因皇帝幼年时便是他跟着伺候的,又善观眼色,又通达八路,不跟任何人结仇八面玲珑的,这才留到现在。&rdo;
福平婶犹自叹息:&ldo;是个人物,虽是内官,倒领了外官的差事,人虽有不服,却不敢吭声。&rdo;
珍娘接话:&ldo;若是别的内官出宫,自然有许多流言蜚语,别说外头,只金殿上文臣武将就不得通过,没想到是他,大家倒没异议,也就罢了。&rdo;
说着说着,外头又有送货的来了,这回来势汹汹,几辆大车十几个伙计,脸色板正好像领着皇粮似的隆重,轰轰地过来了,车身看着挺沉,一路过来好像还向下滴着水。
伙计们听见声音都出来看热闹,打头的跟车人便叫:&ldo;你们掌柜的呢?跟她说,苏州东北,阳澄湖的名产到了!&rdo;
珍娘听见阳澄湖三个字,整个人的精神都来了!
&ldo;在这里我在这里!&rdo;从人群里挤了出来,临到门口,忽然珍娘又顿在了原地:&ldo;咦不对啊!你们是不是&rdo;珍娘说了个铺子名,也是菜市里有名的水产铺子,一向交易的。
那头跟车的人点头:&ldo;正是!&rdo;声音里掩饰不住地透着疲惫。
&ldo;可我记得,你们的货都是自家水田产的,怎么说是阳澄湖?&rdo;珍娘上下打量着来人,看得出来,人人身上都透着风尘仆仆的劳顿感。
领头的再开口时,声音都嘶哑了:&ldo;我们掌柜的说了,姑娘要的货,自家水田怕是不够好了,必得从阳澄湖来,还得赶着上路方保新鲜,这不,&rdo;回头指着伙计:&ldo;我们几个赶了一天一夜的水路,这时候才进城门,连家都没回,就向您这儿来了!&rdo;
珍娘这一惊非同小可,又是感激又是抱歉:&ldo;我只当还是自家田里,没想到你们掌柜的这样积极,&rdo;说着推身边的伙计:&ldo;还不领了师傅们进去喝茶吃点心!&rdo;
伙计们忙动作起来,跟车的却还不放心:&ldo;先不急那些,姑娘点了货我们再歇不迟!&rdo;语气里满是紧张。
珍娘也被弄得有些紧张了,走到车前仿佛脚下是踩了云似的,倒不像去检验名产,好像面圣似的。
揭开车帘,先就听见了沙沙的声音,珍娘嘴角轻扬,铁甲将军,果然是你们来了啊!
一只只硕大的木桶,安安稳稳坐在车上,彼此中间塞足了稻草,不让它们有随车晃动的空间。
珍娘随手揭开近门处一只桶盖,见一只只肥美而壮硕的无肠公子,被带水的稻草捆扎得牢固结实,动也不能动一下地窝在里头,不时向外吐着泡泡,示意自己还活着。
外间的伙计则早闻见了车上传来的微带腥味却十分独特的气息,禁不住相互对视,暗中赞叹不已。
原来掌柜的预备的热菜是大闸蟹!
阳澄湖的大闸蟹!
秋风乍起之时,除了甘腴虽八珍不及的这玩意,还有什么能更让人食指大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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