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寿你……”这等诛心之言也说得出口,张懋不觉呼吸急促,胸口一阵绞痛。
“该死!”朱厚照将奏疏丢了下去,怒喝道:“张懋,你自己看看!”
“陛下,老臣实在不知内情。”张懋颤巍巍双膝跪倒,俯首辩解道:“俱是府内仆役自作主张,胡作非为,老臣督下不严,却断无对天家不敬之意,求陛下明察。”
“国公之言甚是,臣请万岁治臣驭下不严之罪。”丁寿又突然跪下请罪。
“你凑什么热闹?!”朱厚照没好气道。
“据赵文才供状,他所收之租俱献府内三公子张铭,铭乃锦衣卫指挥佥事提督象房,臣律下不严,故请治罪。”
“丁寿,赵文才之事与我儿何干,你休得牵连攀诬!”张懋眼如铜铃,怒视丁寿,显是涉及儿子动了真怒。
“老国公,供状上赵文才亲笔画押,他不过一介贱役,若非倚仗势要,如何纠结恶徒,对抗官府,殴打朝廷命官?非是令郎,难不成是国公授意?”
“你……”张懋哑口无言,茫然四顾求助,内阁焦芳仰首望天,李东阳垂目看地,唯有前日里在朝中孤立无援的王鏊不躲不闪盯着他瞧,却无半点援手之意。
武臣之中有几人眼神交流,蠢蠢欲动,待触及保国公朱晖的冰冷眼神,又俱如寒虫,瑟瑟不敢多言。
朱厚照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悲愤凄苦,“为仆的仗势欺人,无法无天,为官的颟顸无能,挨打了都不敢声张,这便是我大明朝?朕的大明天下?”
“臣惶恐,臣有罪。”满朝文武俱都跪倒。
“你们有什么罪?有罪的是朕,京畿之地已然成了这般模样,朕还懵然不知,不是昏君是什么……”朱厚照自嘲道。
“陛下,锦衣卫有负重托,是臣失职……”
“前朝之事,与你有甚相干。”小皇帝一口打断丁寿认罪,“此事如何处置,你等可有决断?”
“司礼监与户部、都察院等衙门覆勘之议,魏家店之地是除皇庄地土外,其余宜任居民樵牧,并劾相关人等之罪。”
户部侍郎张缙请奏道:“不过此事年经久远,人多变迁,户部郎中何文缙、员外郎胡经等人多去任迁官,且宜免究,请陛下……”
“这一套就免了,”朱厚照冷冷打断张缙:“传旨,前者承委勘地之官不能尽心,以致历年奏扰,事久不决,在外见任者行巡按御史逮捕至京,致仕并去任改选者由锦衣卫官校执之,胡雍、杜萱、还有……”
朱厚照扫了一眼张懋,“张铭,俱下北镇抚司考讯。”
“陛下开恩……”听了儿子下狱,张懋哀呼一声,突觉一阵天旋地转,一头栽倒。
这老儿可不能死了,否则二爷会犯众怒的,丁寿急忙抢上,一搭脉搏,才算松了口气。
“他如何了?”毕竟五朝老臣,恩渥数十年,轻忽不得,朱厚照也关切问道。
“只是一时气厥,并无大碍。”
朱厚照长吁口气,看着老张懋牙关紧咬脸色青白的模样,轻轻一叹,“也难为他了,送他回府养病,自具罪状上陈。”
“陛下鸿恩浩荡。”群臣齐颂。
“罢了吧。”朱厚照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兵部。
杨廷仪将一份文书置于刘宇案头,“部堂,《武举条格》拟毕,请过目。”
刘宇微微颔首,温言道:“正夫辛苦了。”
“部堂客气,只是……”杨廷仪欲言又止。
“正夫有话但讲无妨。”
“参酌文举会殿二试之例行武举,此”条格“一出,恐部堂会受人非议。”杨廷仪道。
“老夫何尝不知,都是丁南山与老夫招的祸事。”刘宇狠狠一捶桌案,愤懑不平。
“丁寿?部堂前番不是说这是陛下授意么?”杨廷仪不解。
“全是那丁寿小儿的主意,他曾为此寻过我……”刘宇便将那日丁寿登门之事叙说了一番。
杨廷仪哦了一声,思忖一番道:“也许……那丁南山本就是迎合圣意,呵呵,难怪此人能简在帝心。”
“或许吧,那丁南山虽未有如刘公公般得陛下依托,但在揣度圣心上却更胜一筹,哼,佞幸之徒!”刘宇想起背的这口黑锅,便郁闷不已。
杨廷仪微微一笑,“如此说来,咱们当日抢功之举是否已然得罪了他?”
“得罪了又怎样,本官蒙圣上恩典委任兵部,背靠刘公公,他能把我如何!”刘宇声音近乎咆哮,却有几分色厉内荏的味道。
杨廷仪垂目低眉,“部堂说的是,下官也是此想,一定要搭好刘公公那条线。”
刘宇捻须沉思,忽道:“正夫,老夫有一事与你商量。”
“部堂何须客气。”杨廷仪道。
“你可知晓英国公其子纵仆为恶之事?”
杨廷和笑道:“朝会上那般热闹,下官怎会不知,国公位极人臣,却不能善制其家,扰民生事,最终授人以柄,也是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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