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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然而，为什么心底那种奇特的感觉，会越来越强烈?

&ldo;放下你的剑，退开十丈。&rdo;持弓者开口。

羿站在夜雨里，迟疑了一下。

&ldo;不要指望有人会来接应你，&rdo;仿佛知道他的想法，持弓者冷笑，&ldo;驿站里的所有人都被我们解决了‐‐放下剑，退开，否则你的主人便会立刻死去。&rdo;

箭尖微微颤动了一下，弓弦更为绷紧，注满了杀气。

持弓者的声音冷酷：&ldo;我不会说第二遍。&rdo;

&ldo;羿……&rdo;阿黛尔下意识地捂着咽喉，恐惧地低低呼唤，却看到羿在远处对她无声地比了一个手势，然后缓缓俯下了身，将手里的长剑平放在了地上，面朝着她向后一步步退开。

&ldo;羿!&rdo;她惊呼起来，忽然站起，&ldo;别扔下我!&rdo;

&ldo;站住别动!&rdo;持弓者用吐火罗语怒喝‐‐然而受惊的少女仿佛听不懂他的话，被莫大的恐惧追逐着，不顾一切地奔向了那个退离的剑士。

&ldo;找死!&rdo;持弓者怒喝。

箭在弦上，苍白修长的手指因为怒意而绷紧。跟随着阿黛尔的身形移动，弓越绷越紧‐‐眼看她不顾一切地奔向黑甲剑士，持弓者眼神一变，再不犹豫，便是一箭射出!

仿佛也在和对方比试着速度和灵敏，羿在箭离弦的那一瞬合身扑出，宛如一头猎豹般矫捷地扑去，伸臂将少女揽入怀里，用宽阔的肩背挡住了弓箭射来的方向。

&ldo;羿!不要!&rdo;阿黛尔惊呼，试图把他从自己身上推开。然而身上的剑士死死将她压住，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她愚蠢的反抗‐‐&ldo;喀嚓&rdo;，就在那个刹那，背后传来轻微的一声裂响。

&ldo;羿!&rdo;阿黛尔失声尖叫起来，心胆俱裂，&ldo;羿!&rdo;

&ldo;谁?!&rdo;然而，同一时间，背后传来了那个持弓者的失声惊呼，宛如一头被激怒的狼‐‐然而惊怒之下，那一声下意识的诘问居然并不是用吐火罗语发出，而是华语!

羿霍然回头，看到了捂胸踉跄后退的人。

‐‐一把银色的小刀插在持弓者的胸口。那一刀不知从黑暗中的何处发出，无形无迹，削断了激射而出的箭、坚韧无比的牛筋，然而去势居然不竭，接着一举重创了那个高手。

风里似乎隐约传来一声短促的冷笑，随即又无声无息，只有冷雨如线而落。

持弓者反手拔出银刀扔在地上，警惕地四顾，却始终无法确定方才那一击的方位，甚至也无法确定对方还有多少伏兵未曾露面‐‐黑暗里仿佛有一头猛兽静静蛰伏，猛扑欲啮，将狩猎者变成了猎物。

持弓者很快便判断出了此刻的情况优劣，只是迟疑了片刻，再不管那些死伤的同伴，捂着胸上伤口踉跄退入黑暗，手指一错，掌心忽然冒出了一阵白色的烟雾。

烟雾在雨中旋即消散，空旷的原野上再也没有一个人影。

羿并没有去追，只是将阿黛尔揽在身边，走过去细细翻查了那几个刺客。一看之下，不由微微一震。阿黛尔惊慌地探头过来想知道发生了什么，转瞬发出了惊惧的尖叫‐‐那些脸!那些面巾下的脸已经溃烂了，有黑色的水从牙齿里流淌出来，转瞬面颊上血肉融化，只留下一个黝黑空洞的骷髅头。

是死士?那一瞬，羿心里浮现了这样一个名称。

然而，他细细翻看着来人，忽然眼神一变，抬手压过死人的耳轮，仿佛在耳后尚未腐烂的肌肤上看到了什么，全身渐渐颤抖。

&ldo;羿……羿?&rdo;阿黛尔见到他脸色可怕，不由颤抖着拉紧了他的手。

他回过了神，将视线从那些死尸上收回来，低低应了一声，从地上抱起了阿黛尔，发现她除了少许刮破皮之外安然无恙，只是又冷又怕，全身在雨中微微发着抖。

&ldo;没事了，&rdo;羿为她擦去发丝上和额头上密布的雨水，带着些许责备：&ldo;公主，我方才不是用手势告诉你呆着别动么?‐‐为什么还要跑过来?太危险了，以后别这样。&rdo;

他俯身捡起了地上那把染血的银色小刀‐‐那把刀长不过五寸，非常普通，似乎只是翡冷翠晚宴上用来切牛排的银餐具。羿凝视了那把小刀半晌，抬头看了一眼黑色的旷野，眼里浮现出一丝奇特的笑意。

他对虚空打了个感谢的手势，手腕一扬，一道银线投入了雨夜，随即消失。

&ldo;不必谢我。&rdo;银刀被人接住，风里传来轻微短促的笑声，说的是希伯莱语，发音纯正，&ldo;我没有追上那个人‐‐你要小心。&rdo;

那个声音冰冷而飘忽，迅速的飘逝，宛如游丝一样断绝在黑夜，不知所终。

&ldo;他是谁?&rdo;阿黛尔吃惊地看向黑暗。

&ldo;是那个影守。&rdo;羿头盔后的眼睛平静如水，&ldo;他也跟来了东陆。&rdo;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他：&ldo;你……你一直知道他在那里么?&rdo;

&ldo;当然。&rdo;羿回身拿起了扔在地上的剑，开始收拾这一片血肉狼藉的战场。

阿黛尔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ldo;所以在那时候你才扔掉了剑退开?&rdo;片刻前的惊恐终于爆发出来，阿黛尔哭了起来：&ldo;我、我还以为你真的不管我了……我以为你是真的要扔下我了!&rdo;

羿一震，停下手来凝视了她一刹‐‐那一瞬，某种柔软的感情从心里弥漫起来。

&ldo;您要相信我，公主，&rdo;羿蹲下身子，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打着手语，&ldo;没有您的命令，我到死都不会离开。&rdo;

阿黛尔轻轻叹了口气，终于露出安心的表情。在从生死大劫里回过神后，不自禁地觉得寒冷，只穿着睡袍的赤足少女瑟缩着向着剑士靠过去，忽然脱口低呼：&ldo;蛇!&rdo;

羿闪电般地按剑回身，然而空荡荡的原野里只有野花在雨中摇曳，高大的坟冢上没有任何东西。但阿黛尔只是怔怔的盯着英雄冢的顶部，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眸里却露出了恐惧之意，咬住嘴唇，瑟缩着朝他身上靠去。

羿叹了口气，知道公主定然又看到了什么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便脱下掌上的皮套，俯下身轻轻握起了她的赤足。阿黛尔的脚冷得像一块冰，纤细的脚趾在他粗砺的掌心微微发抖。羿用温暖的皮套擦拭干净脚底的污泥和雨水，将她抱上了肩头：&ldo;走吧。&rdo;

阿黛尔逃一般地跳上了羿的肩头，紧紧抱住他的头盔。

羿抱起阿黛尔，让她坐在自己左边的肩膀上，用宽阔平整的铠甲来承接她的重量。这是自从她幼时就喜欢的动作‐‐然而在她离开翡冷翠嫁往东陆后，为了避嫌，羿刻意与她保持着距离，已经很久不曾再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阿黛尔默不作声地咬紧下唇。白日里看到的那条巨蛇从英雄冢里无声钻出，用冰冷的眼睛盯着他们，拖着巨大身体蜿蜒而来，每一片鳞甲上都浮凸出一张人脸‐‐那些灰白的人脸开阖着嘴唇，看着他们两人，发出波涛一样的哭喊和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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