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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楚佑晟正在院里与淮熙练剑，便有人报有客到，两人到正厅一看，只见一个羸弱少年碰着两个汉玉小罐立在当中。来人一见佑晟便躬身跪下，言未出就泣不成声：&ldo;小侯爷…&rdo;佑晟只觉此人眼熟，一时也记不起来是谁，待看到他手里捧着的物事，才猛地惊醒过来：&ldo;原来是你！&rdo;来人重重地磕了几个头：&ldo;一路颠簸，总算把家姐与康王的遗骨送到昊京…&rdo;

佑晟接过骨灰罐，细细摩挲了好一会，突然打开盖子，慢慢地将二者合而为一，飘扬而下骨末，流转的，是他与她的生命，也是他与她的哀恨。过了好一会，他抬头，面容已然平静：&ldo;你就是柳清明？&rdo;柳清明应道是，又扑地一声重新跪下：&ldo;求小侯爷收留我，家国俱毁，我已无处可去，兄长姐妹都为国死难，清明也愿誓死追随小侯爷。&rdo;

佑晟一愣，他一人做事惯了的，并不想留他，只扶他起身，不料此时柳清明暗在他耳边道：&ldo;小侯爷，属下是奉命前来襄助侯爷成事的。&rdo;

奉命？奉谁的命？也就只有‐‐楚佑晟站直了腰，慢慢地点了点头：&ldo;你留下吧。&rdo;

他从不反抗楚佑卿任何命令。

心里却隐隐有疑惑，卿哥忽然派人到他身边‐‐有何用意？

第10章

天庆二十二年春，萧容参奏兵部尚书薛崇之卖官鬻爵，擅挪军饷八万两白银，武帝大怒，贬其为宣州团练使，左相韩飞云附议。司马成彦当朝反驳，言薛崇之在南征中有彪炳战功不可罢黜，平南大将军刘远威以其必乱军心为由拒不受命，殿上吵做一团，司马成义公然骂萧容为&ldo;匹夫&rdo;，&ldo;将来乱天下者必他&rdo;，把个两朝宰辅气到无言以对。两派人马至此首次公开交锋。武帝御座之上竟不能再恣意行予夺大权，才猛然醒悟，原来太子党气候已成，顿生忌惮之心。

气冲冲地回了后宫，见了萧后，只说了一句：&ldo;太子气焰盛矣！&rdo;连萧后在内宫里无人敢出一言。惟有四皇子成离天真，跳着上来，蹭到父亲怀里：&ldo;父皇，孩儿今日刚默了礼运大同篇，连先生都夸孩儿写的好呢。&rdo;司马霖看着这孩子，多少气也撒不出来了，叹口气道：&ldo;乖，你聪明‐‐给父皇看看。&rdo;但见书意淋漓，虽稍嫌幼稚却隐有大家风范，不由地赞了几句，复又叹道：&ldo;好个灵秀孩子！要是你再长个几岁也就好了。&rdo;萧后听出语意有异，不由地低声道：&ldo;成德不就比他大个八九岁？&rdo;司马霖知其说漏了嘴，赶忙一摆手道：&ldo;说哪去了‐‐楚佑卿，成离的功课可有长进？&rdo;

楚佑卿忙弓着身上前，诚惶诚恐地道：&ldo;四皇子天纵英才，神秀万端，四书五经俱已学的全了。&rdo;他越是表现地谦恭低下，司马霖就越放心，便道：&ldo;好生伺候四皇子，朕不会忘了你的好处，你在京中的众亲族也能周全。&rdo;楚佑卿自是点头不迭，告退出来，还没穿过御花园，只觉得被人一拉，就已经被人紧紧搂在怀里。楚佑卿暗自一惊，怯怯地抬头一看，果然是司马成义，自回到昊京，二人已经半年有余不曾照面。楚佑卿骨子里是深惧他的，当下不敢看他，打着颤说：&ldo;太…太子爷…&rdo;

&ldo;你以为你跑到深宫内院里我就弄不到你了么？&rdo;司马成义的笑还是一如往常嗜血而残酷，&ldo;整个宫里，都布满了我的眼线，你几时起床，几时和皇上说话，几时更衣就寝，我都一清二楚‐‐&rdo;

佑卿困难地咽了口口水：&ldo;太子殿下…如今卿供奉于大内，若出了什么闪失‐‐&rdo;司马成义啪地一掌打在他脸上：&ldo;你拿这个来威胁我？这天下迟早是我的！&rdo;有力的臂膀紧搂着他，一下子推到月桂丛中，楚佑卿惊呼一声，远远地两个太监走过，听得声响，反而走的更快了。

正自绝望之时，突然一人闯进树丛，一把拦在二人之间，正是楚佑晟：&ldo;太子殿下，这番作为若是被皇上知道了，只怕会龙颜大怒，望三思！&rdo;

&ldo;晟！&rdo;佑卿一把攥了他的衣袖，死命望后躲，司马成义没想到居然是那个委琐的胆小鬼，当下便又推他：&ldo;滚开！就是你主子，见我都不敢说句话！&rdo;不料，楚佑晟竟是生了根般纹丝不动，树丛外已有话音：&ldo;大哥，父皇一会回崇宁殿，怕要经过这的，若是见着大哥，只怕多生事端。&rdo;

司马成义哼了一声，整衣出来，眼前人还是挂着副谦卑的微笑，司马成义却觉得这个所谓的兄弟的举止越发陌生起来：&ldo;成彦，你向来是个聪明人，政治这玩意不适合你玩，好好地做你个挂名王爷不好么？你为什么出现在这，我也不耐烦管‐‐只是如今这情势，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你可别站错了边。&rdo;

司马成彦吃了一惊：&ldo;大哥说哪的话！&rdo;

司马成义冷笑道：&ldo;别以为皇帝给你九门提携使的位子坐坐，你就成将军了！和我的威远军比比，你自己掂量掂量是要帮谁！有个差错‐‐&rdo;他瞟瞟树丛里的两个人影，&ldo;整倒你和成德或许要伤筋动骨，捏死两个小玩意儿却是不难，你要心里还知道怕我，就别给我耍花枪！&rdo;叫他罢手，那是没的理，他要的从不放开，更何况是他肖想了那么久的人！司马成义暗咬牙，楚佑卿，待我大事一成，看看还有谁能保你！

成彦连连称是，又发誓自己绝无二心，司马成义才甩手走了。又见佑晟一手搀着佑卿出来，又是整衣又是安抚，与待己全然不同，自己是恨不得一颗心送上给他踩还为着他打糙惊蛇，却是连个笑脸也无，当下冷冷地道：&ldo;楚佑卿，你若不想被人扒光了衣服就乖乖呆在成离的谣光殿里‐‐&rdo;

&ldo;宋王。&rdo;佑晟冷冷地打断他的话，&ldo;我知道此事对你之大业多有阻碍，多说无益，我自会给你个交代！&rdo;

成彦一愣，压着声音怒道，&ldo;你倒说的轻巧，司马成义疑心已起，我若要保你就不得不退，汉王一党势微‐‐你可知此事后果？！&rdo;

&ldo;…你怕韩相出事？&rdo;楚佑晟的语气透着几丝古怪，&ldo;你大可把我交出去了事。&rdo;

成彦万没想到他会说这样的话，心里失望透了，面上却表露不得，当下只是哼了一声。

佑卿看着两人神色，已经知晓了大半，却是一句话不说，低头默然而已。

不出几日，朝廷又有了新局势，随着司马成彦一派的偃旗息鼓，成德一派人顿时居于下风，汉王党中领袖人物萧容更以谗害功臣被太子党人请逼罢相，武帝留中不发，他不能得罪萧家这高阀豪族，不料却造成刘远威之下诸将七人愤而请辞解甲，司马霖惊怒交加却发作不得，惟有将萧容左迁为司空，明升暗降，以了事端，与太子之间的嫌隙却日渐扩大。萧氏一门不服，暗中联络门生故旧想解了刘远威的兵权，事败露后，威远军一名小小的偏将竟带了一队人马冲进萧府，当众逼萧容饮下金屑酒，萧容腹大，毒酒竟饮至一斗才挣扎而死‐‐事后天下皆惊，司马成义做悲愤状，当场将那偏将五马分尸明正典型，刘远威也以驭下不严为由自贬三级，萧后一气之下病情凶危，咯血数升，十数位太医束手无策，朝廷哗然。此之史上有名的&ldo;罢相风波&rdo;。至此，司马成义肆无忌惮，势力达到顶峰。

夜雨芭蕉，剪烛西窗，自是人间雅事，司马成彦端坐于窗前，临的却是一篇《庄子逍遥乐》。夜雨淅沥，他匆耳不闻，倒真有几分老僧入定的意味。

门却无声地开了，一双素手将兜帽拉下‐‐那手素洁白净，柔若无骨，怎的也不象属于天庆年间那个杀人不见血的左相韩飞云。

&ldo;宋王爷越发高深了，竟参详起老庄之道了。&rdo;韩飞云笑，却依然带着股阴毒的味道，&ldo;外头腥风血雨的，倒都不与王爷相干了。&rdo;

成彦掷笔起身，道：&ldo;你还是来了。&rdo;

韩飞云冷冷地看着他，半晌方道：&ldo;萧容死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司马成义除了他，萧氏一门闻风丧胆，我构建多年的外戚势力土崩瓦解，司马成德已经对付不了他了！&rdo;

成彦微微地点了点头。

&ldo;当初是你说要联汉王抗太子，结果呢？你一声不吭就撤了，此消彼长，我们焉能不一败涂地？！&rdo;

成彦低头把玩手中的翠玉扳指，忽而一笑：&ldo;事有反复，常情而已，何必惊慌？萧容不过是个老匹夫，死又何惜？就是他不死，将来我也要清算他们萧家。&rdo;

&ldo;是吗？&rdo;韩飞云踱到他面前，寒冰似的脸上一点生气也无，&ldo;可你为什么突然破坏盟约，向司马成义示好？&rdo;

成彦觉得好笑：&ldo;你以为我会向他低头？&rdo;

&ldo;你当然不‐‐除非为了他。&rdo;

&ldo;胡说。&rdo;成彦并不吃惊，轻描淡写地答道。

韩飞云望定了他，道：&ldo;成彦，我和你一起这么久了，我不是呆子…你会暂时低头而不管我们的死活，就是为了保护楚佑晟…因为司马成义威胁你要对他动手，你为了麻痹他就宁愿牺牲我们，是不是！！&rdo;

出乎意料，成彦竟不再辩解，他正色道：&ldo;此人国士无双，一人可捍天下，我冒险不得。&rdo;

一瞬间，韩飞云的面容扭曲了，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该哭该笑该怒该悲？他说不出，只能怔怔地开口：&ldo;成彦，你知道吗？要不是我前面有个萧容挡着，这次被&lso;误杀&rso;的就是我了！&rdo;

司马成彦一愣，忙道，&ldo;你若有事，我又岂会袖手旁观？&rdo;

他这话，有几分真，飞云自己都没个底。十年了，他看惯他冷心冷血，笑里藏刀，他欣赏他，爱慕他，一恋十年‐‐若非这些智计，他怕早死于萧后之手。可如今，他觉得心寒‐‐或许为达目的他根本就不在乎他的生死，他在乎的，不是他这个陪他生死与共的人，而是那个&lso;国士无双&rso;的楚佑晟。半晌他笑了：&ldo;成彦，司马成德是个只想做皇帝的傻子，他是不值得你另眼相看，可你别忘了，他完全捏在我手心里，我手里还掌握着禁军兵力！&rdo;

司马成彦皱眉道：&ldo;飞云，你说的什么胡话‐‐&rdo;

&ldo;对，是胡话。&rdo;他平静地说道，&ldo;以我们的关系，我怎么会背叛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水能载舟也能覆舟‐‐如此而已。&rdo;

司马成彦神色间的阴霾仿佛只是一扫而过，而后他也笑了，带着几丝春情暧昧。&ldo;是啊。&rdo;他慢慢地抚上他的肩，&ldo;我们的关系‐‐多少年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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