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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第1页）

他把咖啡杯放在坐在沙发上的姐姐面前，自己也拿着杯子在姐姐旁边坐下。

&ldo;也许我该更多一些理解你，&rdo;姐姐说，&ldo;但在那之前，你恐怕应该详细些向我们解释各种情由才是。对我们开怀畅谈，或许你当时考虑的什么……&rdo;

&ldo;我不想做什么解释，&rdo;他打断姐姐，&ldo;觉得不一一解释你们也会明白，尤其是姐姐。&rdo;

姐姐无语。

他说：&ldo;至于周围人的心情等等，那时候的我根本考虑不来，压根儿没有考虑的时间。&rdo;

想起当时，他语声有些发颤，像要哭出来。但他设法控制住了，继续说下去。

&ldo;短时间里我的人生风云突变。我好容易才抓住了什么，没被甩离那里。我怕得很，[怕得不得了。那种时候我没办法向别人做什么解释，觉得自己好像要从世界上滑落下去。所以我只是希望别人来理解，希望有人紧紧搂抱自己，不要什么道理什么解释，统统不要。可是没有一个人……&rdo;

姐姐双手捂脸，双肩颤抖，开始吞声哭泣，他把手轻轻放在姐姐肩上。

&ldo;对不起。&rdo;她说。

&ldo;没关系。&rdo;说着，他把牛奶放在咖啡里，用咖啡匙来回搅拌，慢慢喝着平复自己的心情。&ldo;用不着哭，我也不好。&rdo;

&ldo;嗳，怎么今天打电话来？&rdo;姐姐扬起脸，直直地盯视他的脸。

&ldo;今天？&rdo;

&ldo;我是说十多年没说话了，为什么偏偏今天……&rdo;

&ldo;发生了一件小事，让我想到了姐姐，心想姐姐怎么样了呢。想听听声音，没别的。&rdo;

&ldo;不是因为从谁那里听到了什么？&rdo;

姐姐的语音带有特殊的韵味，他紧张起来。&ldo;没有，没从谁那里听到什么。有什么了？&rdo;

姐姐沉默了良久，默默梳理心情。他耐心等她开口。

&ldo;说实话，准备明天住院。&rdo;姐姐说。

&ldo;住院？&rdo;

&ldo;后天做辱腺癌手术，右侧切除，利利索索地。至于癌能不能因此不扩散，谁都不知道。说是不拿出来看谁也不清楚。&rdo;

他好久都没能开口，手依然放在姐姐肩上，无谓地轮流打量着房间里的种种物件：时钟、摆设、挂历、音响装置的遥控器。尽管是看惯的房间看惯的物体，但他无论如何也把握不住物体与物体之间的距离感。

&ldo;不知该不该跟你联系，一直在犹豫。&rdo;姐姐说，&ldo;但最终觉得还是不联系好，没吭声。很想很想见你，想慢慢谈上一次，有的事也必须道歉。可是……不愿意以这种形式重逢。我说的能明白？&rdo;

&ldo;明白。&rdo;弟弟说。

&ldo;同样是相见，还是想在更乐观的情况下以更积极的心情见你，所以决心不打招呼。不料正当这时你打来了电话……&rdo;

他一言不发，双手从正面紧紧搂住姐姐。胸口感觉得出姐姐的两个辱房。姐姐脸贴着他的肩，啜泣不止。姐弟两人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很久。

后来姐姐开口问：&ldo;你说发生一件小事让你想到了我，到底什么事呢？可以的话，能告诉我？&rdo;

&ldo;怎么说好呢？一两句说不明白。反正是一件小事。几种偶然合在一起，我就……&rdo;

他摇了摇头，距离感还是没有顺利返回。遥控器和摆设物之间不知相距多少光年。

&ldo;说不好。&rdo;他说。

&ldo;没关系。&rdo;姐姐说，&ldo;不过也好，真的很好。&rdo;

他手摸姐姐右耳垂，指尖轻轻摩挲黑痣。而后，他悄悄吻在那耳朵上，就像在往关键场所传递无声的话语。

&ldo;姐姐切除了右辱房，幸好癌没转移，化疗也比较轻，没有掉头发什么的，现已彻底康复。每天我都去医院探望，毕竟对女人来说，失去一个辱房是很苦恼的事。出院后我也常去姐姐家玩，同外甥外甥女都很要好，还教外甥女钢琴。虽然由我来说不大好，不过素质相当不错。姐夫实际接触起来也没有预想的那么讨厌，当然傲慢的地方不是没有，也多少算是俗物，但工作勤奋这点是确确实实的，更难得的是疼爱姐姐。而且他终于理解了同性恋并非传染病，不至于传染给外甥外甥女。虽说微不足道，却是伟大的一步。&rdo;

说到这里，他笑了。

&ldo;同姐姐言归于好，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向前跨进了一步。说比以前活得自然了也行……那恐怕是我必须好好对待的事情。我想我很长时间里是打心底里想同姐姐和解的。&rdo;

&ldo;可是那需要契机？&rdo;我问。

&ldo;是那么回事。&rdo;他说，并点了几下头，&ldo;契机比什么都重要。那时我忽然这么想来着：偶然巧合这东西没准是非常常见的现象。就是说，那类事物在我们周围动不动就日常性地发生一次，可是大半都没引起我们注意，自生自灭了，就好像在大白天燃放的烟花，声音多少有，但抬头看天什么也看不到。不过，如果我们有强烈求取的心情，它大概会作为一种信息在我们的视野中浮现出来。我们可以鲜明地读取其图形和含义，并且在目睹它的时候惊叹：哦，居然有这种事发生，不可思议啊！尽管实际上无所谓不可思议，但我们总有那样的感觉。怎么样，我的想法过于牵强附会吧？&rdo;

我就他说的想了想，回答是啊、或许那样。可是，对于能否简单得出这样的结论，我则信心不足。

&ldo;作为我，总的说来，还是想继续信奉爵士乐之神，这样来得简洁明快。&rdo;我说。

他笑了：&ldo;那也非常不坏。但愿能有同性恋之神什么的。&rdo;

至于他在书店咖啡屋碰到的小个头女子后来命运如何，我就不晓得了。因为我家的钢琴已有半年多没调音了，没有同他见面交谈的机会。或许他现在也每到星期二就穿过多摩川去那家书店咖啡屋，迟早会同她相遇。不过还没听到下文。这么着，这个故事至此结束。

我衷心希望有爵士乐之神或同性恋之神‐‐或者其他任何神都可以‐‐在什么地方不动声色地以某种偶然的姿态出现，保护着那位女子，非常简单地。

2、哈纳莱伊湾

幸的儿子十九岁时在哈纳莱伊湾遭大鲨鱼袭击死了。准确说来，并非咬死的。独自去海湾冲浪时，被鲨鱼咬断右腿，惊慌之间溺水而死。鲨鱼不至于出于喜好吃人。总的说来，人肉的味道不符合鲨鱼的口味，一般情况下咬一口也就失望的径自离去了。所以，只要不惊慌失措，遭遇鲨鱼也只是失去一条胳膊或一条腿，大多可以生还。只是，她的儿子吓的太厉害了，以致可能出现类似心脏病发作的症状，结果大量呛水溺死。

幸接到火奴鲁鲁日本领事馆的通知，一下子坐倒在地板上，脑袋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思考不成，只管瘫坐着盯眼视眼前墙上的一点，自己也不知道那样待了多久。但她终于打起精神，查出航空公司的电话号码，预订飞往火奴鲁鲁的飞机。一如领事馆的人所说，必须争分夺秒赶去现场，确认是否真是自己的儿子。万一弄错人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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