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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第1页）

&ldo;也就是说，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以后是要到监狱服刑的？&rdo;白亚星微微一晃脑袋，继续问道，&ldo;那监狱又是个什么地方？&rdo;

&ldo;监狱？那是改造罪犯的地方。触犯刑法的人在那里接受教育，等待新生。&rdo;

白亚星&ldo;哦&rdo;了一声，听声音有点失望。然后他转头对薛所长说道：&ldo;你先出去吧，我和罗队长还得好好地聊一聊。&rdo;

薛所长看看罗飞，用目光试探对方，罗飞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ldo;那好吧。&rdo;薛所长悻悻嘟囔了一句，转身自行离开。号房内便只剩下罗飞和白亚星二人。

罗飞知道正戏该开场了。果然，待薛所长稍稍走远之后，白亚星率先开了口。

&ldo;不好意思啊，要让罗队长在号房里陪我。&rdo;他先是略表歉意，随后又道，&ldo;不过你让我关了一个星期的禁闭，我让你待个十分钟的，也不算过分吧？&rdo;

&ldo;何必假装客气？&rdo;罗飞淡淡回道，&ldo;拜你所赐，我现在已经不是什么刑警队队长了。&rdo;

&ldo;那正好啊。&rdo;白亚星笑了，&ldo;我们以前都当过刑警队长，现在都丢了官。无官一身轻，自由自在，也妙得很。&rdo;

罗飞冷冷叱问：&ldo;照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才对？&rdo;

白亚星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像是把罗飞的讥讽当了真。&ldo;你确实得感谢我。&rdo;他正色说道，&ldo;因为我打破了束缚着你的枷锁。&rdo;

&ldo;枷锁？&rdo;罗飞竖起眉头驳斥道，&ldo;刑警队长是我的职责。我惩治罪恶，维护法律的尊严。我从来不觉得这是什么枷锁！&rdo;

&ldo;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rdo;白亚星躺在床上，悠然跷起了二郎腿，然后他反问对方，&ldo;你真的能惩治罪恶吗？不，你连给罪恶定罪的能力都没有！你能做的，只不过是把那些家伙抓进看守所，之后的公诉、审判又与你何干？惩治罪恶？嘿嘿，你如果真有那个能力，我为什么会被释放呢？&rdo;

对方刻意挑触罗飞的痛处，但罗飞不为所动。&ldo;这正是法制的象征。&rdo;他肃然说道，&ldo;公检法三权分立，保证了所有的判决都是公平、公正、公开的。像你这样的人，也许能一时侥幸，最终绝对逃不脱法律的制裁。&rdo;

&ldo;你怎么还不醒悟？&rdo;白亚星惋惜般摇着头，&ldo;法律就是你的枷锁！只有挣脱了这个限制，你惩治罪恶的天分才能真正发挥出来。&rdo;

罗飞冷冷地看着白亚星：&ldo;我从来没觉得自己受到什么限制。&rdo;

&ldo;是的，你不觉得。&rdo;白亚星一边说一边起身下床，他踱步来到号房的气窗前，凝目向窗外眺望。形色各异的在押人员在院子里活动着，总数大约有百十号人。

&ldo;因为你并不了解他们。&rdo;白亚星冲窗外努了努嘴，然后他又转头强调般问道，&ldo;你了解他们吗？&rdo;

罗飞&ldo;哧&rdo;地冷笑一声，觉得对方的狂妄实在有点过头：&ldo;这里面至少有一半是经我手送进来的，我会不了解他们？&rdo;说话间他也走到窗前，目光随意一扫，便发现了好些熟悉的身影。

&ldo;东边那个瘦黑瘦黑的男人叫李成朋，是个强奸犯，上个月我亲手抓的；站在他前面的老头今年六十五了，是个惯偷，算上这次应该是&lso;四进宫&rso;；左边靠着大树发呆的小伙子叫吴云，贩毒进来的，判下来的刑期至少在十年以上；还有西边墙角蹲着的那个‐‐&rdo;说到这个人的时候，罗飞特意瞥了白亚星一眼，&ldo;他叫朱健，上周犯下的故意伤害，这家伙你应该认识吧？&rdo;

朱健正是在&ldo;君临天下&rdo;会所持刀伤人的男子，罗飞相信他在犯案前曾受到催眠蛊惑。而策划这事的幕后黑手十有八九就是白亚星。

白亚星却不接这个话茬，他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即便罗飞对这帮在押人员如数家珍，但他还是摇着头，并不满意。

&ldo;你只是了解案情，但你不了解这些人。&rdo;在说到最后&ldo;人&rdo;这个字的时候，他格外加重了语气。

要到怎样的程度才算了解一个人？若要说心灵相知的程度，罗飞自然是达不到的。他觉得对方这么纠缠颇有点吹毛求疵的意思，便转守为攻地反问对方：&ldo;难道你了解这些&lso;人&rso;？&rdo;

白亚星居然大言不惭地点点头，说：&ldo;我当然了解。&rdo;

罗飞撇撇嘴，全然不信。虽然白亚星有能力探寻催眠对象的精神世界，但他这一周都被禁闭在这间号房里，他和院子里的人根本没有任何接触，又何谈&ldo;了解&rdo;？

白亚星知道对方所想，他微微一笑，又道：&ldo;每天他们放风的时候，我就这样站在窗口。我看着他们，观察他们每一个人。我能想象他们的过去，也能预测他们的未来，而这一点你是绝对做不到的。&rdo;

罗飞确实做不到。虽然他也有观察人群的习惯，但他的观察只是根据对象的既有特征进行推理分析，有时或许能揣摩到对方的过往，但要说预测未来，那就近乎占卜了。唯物世界里谁能有这个本领？

又听白亚星继续说道：&ldo;并不是我比你厉害，只是我们的经历不同。你是警校的高材生，科班出身，少年得志。毕业时虽然被贬到了派出所，但还是比一般警察高很多。你进去就是科长吧？两年后升副所，再三年升正所，随后又升调龙州任刑警队长。&rdo;

罗飞看看白亚星，神色有些惊讶。对方对自己的履历竟是了如指掌！尤其是毕业被贬这一段‐‐此事因为涉及一起尚未破获的大案，本属绝密信息，白亚星如何得知？

白亚星看出罗飞的困惑，他冲对方诡谲一笑，说：&ldo;我去过你的精神世界。&rdo;

罗飞心中一沉。是的，在省城那次，自己曾中招被催眠，虽然凌明鼎及时赶到相救，但自己的思维仍出现了二十分钟的空白。在这二十分钟里，白亚星已经深入自己的内心，窥看到很多秘密。

罗飞有种异样的感觉，既愤怒又尴尬，就像在大街上被人突然扯去了衣物，隐私暴露无遗。好在白亚星并未纠缠于此，他很快把话题又切了回去。

&ldo;好了，再说说我吧。&rdo;他轻叹一声道，&ldo;我可没有你那样的好运气。我出生在西南边境最混乱的城市，那里的犯罪率是你无法想象的。我在街头厮混，跟那些烂仔一同成长。在我的身边，小偷、劫匪、毒贩，比比皆是，我早已见怪不怪。初中毕业之后，我先是在一家工厂里当保安，后来被派出所借用，给了个协警的身份，具体任务却是混在流氓团伙里当线人。等那个案子破了，我也算立了功，这才正式穿上警服。我就是这样一步步地走过来，我人生的大半辈子都在和这些最底层的罪犯打交道。我和他们同吃同住，我怎能不了解他们？我知道他们每个人的故事，包括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欲望、他们的过去，甚至‐‐他们的未来。&rdo;

白亚星所说的&ldo;了解&rdo;原来是这个意思。从最底层一步步打拼上来，和各色各样的堕落者亲密接触，这样的丰富经历确实是罗飞无法比拟的。但即便如此，罗飞仍有一些保留意见，他质问对方：&ldo;你怎么能知道他们的未来？每个人的未来都会有很多变化。&rdo;

&ldo;变化？也许的确很多。&rdo;白亚星倒不否认，不过他随即语锋一转，&ldo;但结局，只有一个。&rdo;

罗飞凝目追问：&ldo;什么？&rdo;

白亚星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视线在院子里缓缓扫过，那目光中透出凌厉的寒意。末了，他冷冷地吐出两个字：&ldo;毁灭。&rdo;

&ldo;这也太绝对了吧？&rdo;罗飞难以苟同，&ldo;难道没有重生的机会吗？&rdo;

&ldo;你相信他们还能重生，这就是你我之间的区别。&rdo;白亚星顿了一顿，又道，&ldo;但我完全能够理解你，因为我也曾经和你一样。&rdo;

说完这话之后，白亚星向罗飞摊开自己的右手，罗飞看到在对方的手掌中间有一道可怕的伤疤，自虎口直达掌底，深近至骨。

&ldo;想知道这伤疤的来历吗？&rdo;白亚星平静地问道。

罗飞饶有兴趣地点点头，他很想听听对方&ldo;曾经&rdo;的故事。

白亚星便开始讲述：&ldo;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还是个协警，被派到一个流氓团伙里当线人。这个团伙的成员以青少年为主，我跟着他们混了三个多月，组织结构已经摸清楚，也掌握了充足的证据。有天正好赶上团伙头目过生日，这帮人都凑到ktv里聚会，于是刑警队那边决定收网。

&ldo;有我在现场作为内应，抓捕行动进展得很顺利。不过有个叫&lso;小花&rso;的男孩趁乱爬到了窗台上，他借着窗帘为掩护，想爬到隔壁的包厢逃走。

&ldo;我管那小子叫男孩，因为他当年只有十六岁。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个小姑娘呢。他名字里有个&lso;华&rso;字，但同伴们调侃他长得俊俏，非给他起个女孩的名字‐‐&lso;小花&rso;。当时小花爬到窗台上，别人都没在意，我却看见了。于是我抢上前一把将窗帘撩开。小花手里握着把砍刀，一刀就朝我劈过来。我侧身一躲，这刀没有劈中，他自己倒没了重心，身体一晃便从窗台上摔了下去。

&ldo;那个ktv包厢在五楼，这要摔到地面，不死也得重伤。我当时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伸手一抓，想把对方拉住。这一抓没有抓到人，却抓住了砍刀的刀刃，我的半个身体则被小花下坠的惯性带到了窗外，幸好我的左手及时抓住了窗框，才不至于和对方一同坠下楼去。

&ldo;小花握着刀柄不放手，身体晃晃荡荡地吊在窗台下面；我的右边胳膊被拉抻到极限，对方所有的体重都通过刀刃传递到我的右掌。锋利的刃口很轻松地划开我的肌肉，热血从伤口中涌出来。我只觉得掌心疼痛刺骨，手上难免泄了劲。而我这一泄劲，刀刃立刻松动了，随着小花的身体往窗下又滑了几寸。小花发出惊恐的叫声，他抬头看着我，眼中满是哀求的神色。就在这时，一连串的鲜血从刀刃上滴下，正好落在小花的脸上。我知道那是自己的血。我觉得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也随着那些血液融入了小花的身体，于是我再次将手掌握紧，哪怕刀刃已经切到了我的骨骼，我也不再松手。&rdo;

听到此处，罗飞觉得自己的掌心也有些隐隐发酸。虽未能身临其境，但他已切实感受到那份惊心动魄的场景。

白亚星继续说道：&ldo;发现状况的刑警队员赶紧过来帮忙，终于把小花解救下来。后来那孩子被判了三年。我的手掌虽然严重受伤，但我心里很高兴，因为我救下了那个孩子‐‐我说的救，不只是救了他的命，我认为自己还拯救了他的心灵。&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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