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有内监传懿旨:命我即日动身入京陪侍胡太后。
我接过黄绢,心情复杂,想起昔年听人说皇太后都是银发皱皮的老人,否则怎么配得上“太”字呢?
如今我十四岁,当朝皇太后也不过十九岁,五岁皇帝的生母,可笑又可悲。
动身前一日,我收到一小笺:洛阳路远,小娘子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心中一暖,在笺后写到:会的,鸢谊。她的名字下我还特意用朱砂画了两小圈,随后封好,命人送去。
常听人说朱砂似血,所以掌握生杀之权的皇帝惯用朱砂,一滴朱砂夺一命,往后数十年我时常想:她之所以过早离世,是否是我的一时玩心所害?
※※※
第一次走入魏宫,我无法描述它对于我的震撼,但想到无数女子在此地消亡,我的脊梁升起深深寒意。
“免礼,赐胡床。”我的腰还没弯下一份,御座上已经传来熟悉的女声,我顺势低头谢恩。
坐到胡床上,我才敢抬头端详如今的胡仙真:容貌比之以前成熟了许多,也更加出众,只是整个人都裹在宽大的朱色凤袍下,让人难生亲近之意。
“不认识我了还是。。怕我了?”胡仙真摆手挥退宫侍,平静看着我,开口问道。“只是不知道该称呼你胡姊姊还是太后娘娘。”
“昭君。”她站起身拥住我:“这五年来,我很想你,你可想我?”
嗅着我自幼就从她身上一直闻到的龙脑香,我说出了一个虚伪的字眼:“想。”
拢着双肩的手臂微微颤抖,我听到她压抑的声音:“你知不知道这三年来,我多想给你写信,多想见到你,可我不敢,我怕被高英抓住我的错处,让我一切努力化为乌有,甚至凭此提前结束我的生命,我还怕连累到娄氏,连累到你。我只能战战兢兢地度过三年,直至一月前,我逼着高英削发入寺,我才敢让你进京,再次看到你,我真的好高兴。”
三月初胡仙真以“为先帝祈福为名”迫使高皇太后削发迁入瑶光寺,并将六岁的建德公主养于身边。
我听到这些,心中泛起浓浓愧疚,自觉抱紧了她,安慰道:“姊姊,你有陛下,他是你的血脉,他一定会伴你一生的。”
她沉默了许久,才喃喃道:“不一样,不一样,你们不一样。”
当夜,我无法拒绝皇太后的要求,只好睡在她的寝宫,与她同床共枕。
我与她讲了许多我在怀朔的事,包括我十一岁那年出生的小侄儿娄睿,今年二月才出生的小外甥段韶。
在我说完我与那个人的两次相遇遭遇后,她忽然问道:“昭君,你也十四了,可有喜欢的人了?”
我转头看她,靠着迎枕的她黑发披散身前,中衣下纤细的身体看着更加柔弱妩媚,眼神却凌厉地让我害怕。
胡仙真虽没点明,但我却能感觉到她心下已有确定是她。
我摇了摇头,背对她躺下:“姊姊,我困了,睡了。”她没说什么,帮我掖了掖毯子而已。
说是睡下,实则到了半夜我才开始有睡意,迷糊之际,身旁传来细微的声响,然后嘴唇触碰到略显冰冷的柔软,我绷紧了身子,幸好它只是停留了一小会儿。
“你终还是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她平和的声音中似乎有许多我无法知晓的秘密。
第二日,我睡意朦胧地起身,被伺候洗漱仍不住地打哈欠,被她取笑是还未长大的稚子。
被你当做还未长大,总比被你认为已长大而迎接一些我不想要的事要好。
今年的牡丹早开了一旬,她便带我去太液池观赏。
“母后!”老远就听到幼子稚嫩的声音,看到宫侍都躬身行礼,我也只好福身行礼。
“母后!母后!”小皇帝扑到她怀中,高兴地叫着母亲,她慈爱地一声声应着。
小皇帝闹腾够了,不经意看到我,惊异道:“你与四叔好像诶!”“与臣长得像?”正在走来的紫袍男子闻言,饶有兴趣看向我。
我也大着胆子打量这位素有贤名的清河王,着重点自是他闻名天下的原因:相貌。
我自幼就听闻孝文帝第四子清河王元怿是举世难得的美人,刚柔恰好,容颜美好到王府姬妾都自惭羞愧,且谦和有礼,尤擅政事,人称“魏室潘安仁,元家卫叔宝。”
说起来此时的他已近三旬,容貌气质却依然让我震惊,冷静下来,我又仔细端详了他,我两轮廓五官是五六分相似,但他的眉眼还是比我出众许多。
大概看到我满脸的挫败,元怿走上前笑道:“你年纪还好,眉眼还未完全张开,但本王能断言,再过几年,你可与本王媲美。”这话要是一般人说,定让人觉得是无自知之明,可自这位殿下口中说出,却让我重拾信心。
我猛然想起朝野对于胡仙真和元怿有私情的流言,悄然瞥了一眼她,果然她正蹙眉看着元怿,我心下稍安,看来她是不能与元怿在一起,昨夜才把我当做他的。
想通了那夜的事,接下来的日子我立刻轻松了许多,而且之后的夜晚再也没有那样的亲密举动,使我更加确定自己的猜测。
直到五月下旬的一日,御史弹劾汝南王元悦过度沉溺属官男宠,王妃劝说不但不听,反而不顾其病体,将其逐出王府,并试图遮掩此事,请胡仙真下旨严惩。
胡仙真当即判定和离,并定了一条宗法:“自王爵以下之宗室正妻患病百日者,必须上奏禀明状况,若有捶挞者,削爵。”
目睹这一切后,我原以为她会思考如何处置元悦,却听她道:“凡与汝南王有所纠缠的属官,皆赐死。”而元悦仅仅是罚五年俸禄和赐赏。
“为什么?明明是汝南王的错,那些属官也未必都是愿意的?”当晚,我忍不住问道。她默然了一下,说道:“这惩戒我是做给那些老臣看的,他们想看我出丑,我只能下狠心,用那些属官威慑汝南王,也让那些老臣不能轻视我们这双孤儿寡母。”
顿了顿,又说道:“他们早不满元悦对男风之好的不加遮掩了,他们可以容许勋贵私下蓄养男宠,甚至默许姬妾磨镜,却不准他们将这些明明白白地摆在眼前,多可笑,但这就是现实。”
我想到了鸢谊,那个我很喜欢却连姓氏都不知道的人,她有丈夫,有阿弟,以后还会有孩子,而我牵扯的更多,我们是否会有缘无分?
六月初五,是个极好的日子,我再一次离开了洛阳,小皇帝全力挥动着手臂,喊着:“四姨,记得要来看阿诩啊!”知道我行四后,小皇帝一直称呼我四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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