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中有少年窃窃私语——他在这一群满腹文章的士子中,素来名声不显,京中子弟多知他拳脚极好,却说他“书念得不济”,“老三不过能打,不能辩”。
然此时他站起,神色淡然,虽紧张却无畏怯之色。他不是擅辞令之人,从未在这类辩议中出风头。但今日,不知为何,他竟站了出来。
他先望向李嵩,微微拱手:“学生斗胆开言。”
然后转头看向梁鹤铮,声音不高不低,却有力而温和,如风过松林,有声不张扬:“明王世子说得对,若无兵,江山怎守?可我也想问一句——兵马开道之后,城里的百姓呢?是将军日日巡城,还是得有人丈田、派粮、教人识字?边疆打仗,兵卒浴血,可战后百姓要吃饭,要安居,要活下去。若无人治事安民,士兵打下再多城池,也撑不起一个太平天下。兵能守土,却不能种地;能平乱,却难教书。”
梁鹤铮忽然眯起眼,方才的倨傲化作鹰隼般的审视。
温钧野说罢,未急着坐下,而是转头看向唐珏,语声不重,却沉着笃定:“唐公子说文治可化万民,这也不错。但我曾随家兄至西北边镇,看过战后城南村,路断壁塌,瓦砾堆中尚有断骨白骨,老小无依,炊烟不起。人若都没命了,哪听得进《诗》《书》?”
话一出口,唐珏微怔,似未曾料到温钧野会直言至此。
温钧野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字,过了片刻才继续开口:“我以为——打天下靠武,守天下靠文。武是刀,文是鞘。无刀,何以开路?无鞘,则刀伤己身。”
他这番话没有书生的华丽辞藻,却句句落地。
温钧野说完,拱手退下,面色平静。
李嵩静默良久,忽而开口,声音里带着些难辨的意味:“你这‘刀与鞘’之喻,何处所闻?”
温钧野摇头:“学生没在哪儿听过,是我前些年见家父练刀时偶有所感。他老人家说——刀快易断,要养,要护,才久用不损。”
他语气很轻,却透着少年人未经雕饰的真诚。
那年他不过十一岁,与父亲在雪夜中观刀对影。炉火下,温如飞指着刀刃发出的冷光说:“钧野,你瞧,这东西用得久,最是怕快——太快的刀,人还没用,它就断了。”
父亲说他顽劣,但其实这些话,他一直记在心里。
堂中一时沉静。
忽有一人轻笑出声,声音虽低,却含着些许调侃:“刀是刀,鞘是鞘,你这三公子倒像是说文人只配藏在鞘里,不见血光?”
话未落,堂中几位年轻子弟便哧哧笑了起来。
只是那笑未成势,便被拍案压下。
李嵩缓缓收回手,目光似无波澜,却叫人不敢妄动分毫:“温小少爷之言,未必深奥,却有思辨之实。”
“今日众人之答,各有所长。有兵威之势,有礼乐之理,亦有权衡之意,皆可书为一讲。但诸位须记,不论尚文尚武,皆以苍生为本,不可执偏。”他微顿片刻,沉声唏嘘说,“国家之器,当文武并济。文可育民,武可安疆,缺一不可。”
讲毕,年长的学生们起身行礼,鱼贯而出。
一堂唇枪舌剑,终究尘埃落地。而这一场辩之初生火花,也像春雷初响,虽不震耳,却已让人心中泛起回音。
温钧野收拾好案前书卷,准备离席,脚步尚未踏出门槛,耳边却听得一声熟悉的少年调侃:“哟,看不出来啊。”
他回头,只见梁鹤铮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梁鹤铮手持折扇未开,眼中神色含笑却带着一点嘲讽,语气轻慢,仿佛仍旧是马球场上的那个意气少年:“几日未见,不仅马球技艺高出我一截,现在连在夫子面前都敢张嘴了,怎么?偷偷点灯耗油念书了?还是背后有人给你出谋划策?”
温钧野冷嗤一声,把他搭在自己肩头上的手挪了下去,阴阳怪气地嘟囔着:“谁像你似的,还在游手好闲。我已经成家了,总不能还和从前一样,溜鸡斗狗,让我妻子不高兴吧。”
“你妻子不高兴,你很在意?不就是个女人罢了。”
“那不一样,我妻子可不是一般人,我不想她难过。”
梁鹤铮沉默了一瞬,好奇问道:“你觉得成家很好?妻子也很好?”
温钧野精神抖擞地开口:“别人不知道,我妻子好得很?”
他远去了,梁鹤铮却在原地停下脚步,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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