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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第1页）

&ldo;爸爸身上只有外国的钱，平日的钱都寄给妈妈了，妈妈的钱就是爸爸的钱。&rdo;

&ldo;那妈妈铺头的钱也是你的吗?&rdo;

&ldo;当然，铺头是爸爸让她开的呀。&rdo;

&ldo;那妈妈走鬼挣的钱都是你的吗?&rdo;

&ldo;什么叫走鬼?&rdo;这回方原就听不懂了。

王靓在旁边不说话，只是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后来她在电话里跟他说：&ldo;别指望蒙我家娃娃，她人小鬼大，很清楚我的钱是怎么挣回来的。&rdo;

他追问她什么叫走鬼?她说，走鬼是广东俚语，就是无证摆卖的意思。&ldo;老百姓想出来的吧，把管城市的人称为鬼，鬼来了，小贩就得逃走呀。&rdo;

&ldo;你不是有好几家铺面吗，为什么还要无证摆卖?&rdo;

她说，你不懂我们这一行。这一行像时装一样，有潮流趋势的，有些买了将近一年的货尾，各个店囤积下来，压着不少的钱，在店面里很难卖掉，相反，拿到一些更旺的地段去，一个下午就能卖掉几十件。

&ldo;像地铁口和国贸附近人流量特别大，垃圾都卖得出去，但就怕遇上城管，所以就叫走鬼，这是香港人传过来的叫法。我每年一到清货期，就要出去的啦，请回来的工仔是不会帮我做这些的，只有老板才会心疼这些钱!去年有一次被人追，跑到停在旁边的小车上，正要开门，一看车轮被锁了把大黄锁，原来停在了一个咪表路段，没刷卡，就被锁了，没办法，只得往旁边的小路跑，被消防栓绊了一下，那包货飞了出去，散了一地，路过的男男女女都跑上来抢，我的手肘擦出了血，鞋都跑飞了，大喊大叫也没人可怜我，货被路人抢个精光，城管也袖手旁观，把我当仇人似的，最后我只得一拐一拐的，两手空空，回去找锁车的人帮我开锁，那人趁机要我买两百元咪表卡，我生气了，指着他说，好，你不开，我就在这儿放一年，丢了车我还要找你赔，看谁划得来!他还是不开，后来我妥协了，因为要赶回去接娃娃。我买了他的卡，他就马上放了我，我狂奔去接娃娃，她在幼儿园里哭得天翻地覆，因为我跟老师说过，除了我，不要让娃娃跟任何人走，我不会打电话叫熟人去接她的，以后就是你去接，我也不会让她跟你走的……&rdo;她最后不忘警告他一句。

方原一边听，一边掩着口不让自己笑出声。这人真是要钱不要命呀，几家店的老板，还开着私家车去走鬼!说出来谁会相信啊。

他放下电话躺在床上，脑里还在想象她跑丢了波鞋，摔了一跤的情景，他忍不住自个儿傻笑起来。但一想到了娃娃大哭的惨状，心里有一个柔软的地方被金属狠狠勾扯了一下，有一点隐痛。

客家女人真是勤快，她为了把损耗减至最低，让雇工看店，自己开着马自达去走鬼，这年头，这样节俭，这样喜欢钱的女人，世上找不到第二个。

第二次方原见到王靓，还说起这件事。他对她说：&ldo;以后你带我去找那个锁你车的咪表佬，他欺负你是个女的，才硬性推销，该给多少就多少嘛，先放后停不行吗?我有朋友遇到过这种事，都不管他的，收就收，不收拉到!&rdo;

&ldo;我没你们牛，万一别人就是不给开锁怎么办?&rdo;

&ldo;他敢!我寸步不离跟着他，他回家我跟他回家，他敢不开?&rdo;

王靓哈哈笑起来，觉得他身上有股流氓气，让人挺解气，挺有安全感的。

方原说：&ldo;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勇，第一次见你就死不放包，被人拖到磨出了血也不放。你现在又告诉我说被城管追得掉了包还拼命跑，这让我想起反法战争……&rdo;

&ldo;这跟反法战争有什么关系呀?&rdo;

我的同室跟我说，他看过一部片子，亚洲人为了逃避日军轰炸，被飞机炸了头，身体还被惯性带着跑……

王靓失声尖叫：&ldo;你去死吧你，吓死人了，怎么可以拿这个开玩笑的!&rdo;

有晚吃完饭，方原提出要带娃娃去买礼物，这不是原来计划中的，但方原很想这样做。

在海城，只有娃娃，才对他毫无保留;只有娃娃，才给予他无限信赖。娃娃老用温柔的小手牵着他的大手，牵出他内心潜藏着的&ldo;父爱&rdo;。

多少年来，没有一个人跟他那么亲近了。

王靓看到娃娃跟他那么投契，放心之余，也生出一份从未有过的欢乐。两人真的像夫妻一样，一人拉着娃娃的一只小手，在星空下，在霓虹灯的光影中，沿着种了紫荆花的长街慢慢地走。

走到路的尽头，又转到另一条路去，也不觉腿软脚酸。

路边，有人拿着广告气球在派，娃娃看到呱呱地叫，爸爸马上走过去，要了一个红色的，笑眯眯地给她。

娃娃背着手，摇着辫子说：&ldo;不，我不要红的，我要黄的!&rdo;

方原又走回去，厚着脸皮跟人换了一个，拿回来，弯下腰把气球绳绕到娃娃的小手指，起身时发现，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王靓，在那盏橙黄的路灯下，呆呆地看着他。她眼睛亮晶晶的，像藏着两颗小星星。

经过麦当劳，娃娃突然指着一个站在门口的孩子说：&ldo;我要史诺比!&rdo;

那孩子刚吃完套餐出来，抱着一个穿工人服的史努比公仔，很q。王靓说：&ldo;不要啦，那个要吃儿童套餐才送的，我们刚吃完饭，吃不下啦。&rdo;

娃娃撅着嘴，跺跺脚说她就是喜欢史诺比，再次遭到拒绝后，她大声冲王靓说：&ldo;你老是说你进货时会帮我买一个，你骗我的，这些玩具别的地方就是没有的!&rdo;

方原弯下腰来圆场道：&ldo;你看，妈妈讲话不算数，不好。我们进去买吧，把儿童餐打包回家，做夜宵好啦。&rdo;

柜台服务员说，今天已限量送完，明天一早再来看看吧。方原就带她到一家商店买了一个大龙猫，娃娃才高兴起来。最近她爱上宫崎峻，见到龙猫比见到妈妈还亲，她说张小燕的那个是全幼儿园最大的，于是方原就买了个比张小燕那个更大的。一想到明天可以带回幼儿园去跟人比，娃娃乐死了。

王靓埋怨道：&ldo;这些布公仔，什么造型也没有，笨笨的，用棉花塞成一团，就卖一百多，都是蒙小孩钱的啊!&rdo;

娃娃翻了翻眼睛说：&ldo;怎么玲姐姐的那个肥阿姨也这样说你啊?&rdo;

王靓脸色一沉：&ldo;玲玲的肥阿姨说我什么了?&rdo;

&ldo;昨天我到她家，肥阿姨说玲姐姐老上你的店买破手链，说那是用烂铁做的，卖好贵的钱，说孩子的钱真好骗!&rdo;

王靓心虚地看了方原一眼，轻轻地用手指戳了一下娃娃的脑袋：&ldo;你以为那是妈妈自己做出来的呀，妈妈也是买回来的，再卖出去的。&rdo;

&ldo;那你买回来，又为什么卖出去呢?&rdo;

&ldo;我不卖出去，你拿什么买龙猫，你拿什么吃汉堡，你拿什么交托费呀?&rdo;

方原马上为她解围。&ldo;娃娃，妈妈在做生意就是这样做的，你长大了就知道了。如果没有做生意的人，娃娃也买不到龙猫和史诺比啦。那些人根本不知道上哪儿去找这么好的东西，只有你妈妈知道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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