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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第1页）

刘掌柜有三十八九岁，穿着绸褂子。他上唇有短胡子，脸上溢着油光，头顶渐谢，更显得脸大。他说：&ldo;陈掌柜的，我正想找你。&rdo;

寿亭开玩笑：&ldo;给你随份子？&rdo;

刘掌柜一甩手：&ldo;嗨，什么随份子！咱说点儿正经的，你那一套路数过时了。元亨染厂的新布出来了，颜色比你那飞虎牌还鲜亮。今天上市。&rdo;

&ldo;比我厂里的布还鲜亮，你花了眼了吧？&rdo;

刘掌柜急于进入正题：&ldo;我是没花眼，只怕你走了眼。咱说正经的，人家也给了伙计钱，每人两块，比你多一块。你也得跟着长了。&rdo;说完用手上抬。

寿亭点点头：&ldo;嗯，是得长了。不过，我那一块有准儿，元亨的那两块怕是拿不到手里。&rdo;

掌柜的嘲笑寿亭：&ldo;陈掌柜的，我看着你这一套就不顺眼。钱，人家都发给伙计们了，怎么还说拿不到？&rdo;

&ldo;那就恭喜发财了！&rdo;寿亭抱拳相庆，口气里透着冷嘲。

掌柜的又说：&ldo;人家元亨就是大厂，布也好，气魄也大。广告从昨天就上了电台，每天播半个钟头。我昨天盘了一下点，你那飞虎牌还有一匹多一点。再卖了这些，你要是还想让小号卖，陈掌柜的，咱得改改规矩。&rdo;

&ldo;噢？怎么个改法儿？&rdo;

刘掌柜向上一拉袖子：&ldo;人家元亨是每匹布里让四尺。&rdo;说着伸出四个手指头，&ldo;人家牌子老，布和你的一样鲜亮，你怎么着也得给五尺吧？&rdo;弯着的那个大拇指也弹开来，&ldo;至于给伙计们的钱，你也不能等到年底了，这就得发。先发给我，我给他们收着。前一阵子咱就按一块算，随后你怎么着也得给两块五吧？得比元亨多五毛吧？怎么样？&rdo;

寿亭抬起头来看天，在天上寻找，嘴里还不住地发出啧啧的声音。刘掌柜纳闷，也抬头跟着看。他没看到什么，寿亭却越看越有意思。刘掌柜的问：&ldo;你看什么？&rdo;

寿亭一本正经地说：&ldo;我看着天上想往下掉馍馍呢！&rdo;

刘掌柜气得一甩手：&ldo;嗨！陈掌柜的，我干的是买卖，卖谁家的货赚钱多，我就卖谁家的货。&rdo;

寿亭做个&ldo;六&rdo;的手势，拧来拧去地在刘掌柜的脸前晃。刘掌柜不解：&ldo;你这是什么意思？&rdo;

寿亭冷冷一笑：&ldo;你顶多蹦跶六天，六天之后你就得求我。&rdo;嗓门突然高起来，吓了刘掌柜一跳。

刘掌柜把眼一瞪：&ldo;求你？你说梦话吧？你要是再较劲，剩下的那一匹我也不卖了，你让人拿回去吧。&rdo;

寿亭点点头：&ldo;好好好，我随后就让人来取。六天之后，我在厂里等着你。我先把话放在前头，你这个店，一尺也不让。&rdo;他说完就走。

刘掌柜气里有恨地笑了：&ldo;你、你、你做梦去吧！&rdo;

【2】

周掌柜在院子里练太极拳，周太太撒鸡食，嘴里还发出一些鸡也许能听懂的声音。柱子过来了：&ldo;爹，我可应了人家那三家染坊，到了晌午你可想着去会仙楼呀！&rdo;

周掌柜停下：&ldo;同行之间帮点小忙是应该的，再说，这也是你六哥的意思。我看还是免了好，让人家省下这份儿钱吧。&rdo;

柱子为难：&ldo;这些话我昨天就说了，人家就是不依。我看，你就去吧。我那嘴和棉裤腰差不多，也不能替你。再说，我和那些掌柜的差着一辈儿呢！&rdo;

周掌柜未置可否：&ldo;柱子，咱这一匹布里提了这五厘钱，买卖差了多少？&rdo;

柱子脸色降下来：&ldo;至少差一成半，那些小户都不来了，还说咱挣钱没够呢！&rdo;

周掌柜点点头，拿下了挂在石榴树上的剑。柱子说：&ldo;那三家染坊倒是高兴了，可咱吃了亏。爹，我想咱那买卖要是再往下走，就得把价钱再降回来。咱不能把财神往外推。&rdo;

周掌柜抽出木剑：&ldo;先这么着吧。回头我打封信，问问你六哥再说。这样，晌午我去会仙楼，咱吃亏的事也让那三家子知道知道。&rdo;

周太太在一旁插进来说：&ldo;柱子，你也是，咱就是少上二成，也比那三家子加起来多两倍。咱的钱让人家挣了去，你爹本来就心疼，你还跟着添火。就按寿亭说的办。他爹，你晌午到了会仙楼可别再提这事。咱涨价之前挨家挨户地告诉了，人家都知道了，都领了咱的情，你再翻来覆去地磨叽，反倒显得小气。吃了亏，人家也不说咱好。&rdo;

周掌柜认为夫人说得有理。柱子看看周太太，周太太乐了：&ldo;你看我干什么？你要是把那钱价落下来，小心你六哥回来‐‐&rdo;用手一指，&ldo;不骂死你，就算你命大。&rdo;

柱子挠着头傻笑：&ldo;娘，不是我贪财，我是怕把六哥交下的买卖干小了。嘿嘿！&rdo;

&ldo;干小了不关你的事。真是！&rdo;周太太说。

柱子见自己的建议遭否定，笑笑，去了作坊。

采芹从屋里出来，周太太忙上去问：&ldo;福庆还没醒？&rdo;

采芹说：&ldo;醒了，吃了一顿又睡着了。娘，这天也热了，寿亭那夏天的衣掌我也做好了。看看让俺爹写封信，一块捎了去。&rdo;

周掌柜说：&ldo;不用捎，过两天卢大少爷就送二太太回来，让他捎着更保险。&rdo;

采芹听到这个内容，脸上有些不安，没再说什么，转回了屋里。周太太凑过来，先回头看看，确认女儿进了屋，担心地小声问：&ldo;他爹，咱寿亭不会也弄个小的吧？&rdo;

【3】

元亨染厂办公室里，明祖志满意得地来回踱步，表情深沉，深沉里透着踌蹰满志。

他问账房：&ldo;第一次发出去了多少匹？&rdo;

&ldo;四百三。码头上的船也联络好了，贾小姐从东北来电报，说最少发一千匹。&rdo;

明祖点点头：&ldo;嗯。最快什么时候能装船？&rdo;

&ldo;下午。&rdo;

明祖想了想：&ldo;下午先装一千匹。船后天下午才开，我让车间连班干，这一天一夜还能染八百匹。先往东北发一千五，剩下的留给青岛和省内，再干出来，才发北京天津。主要是东北，陈六子截了咱的客商，飞虎牌在东北卖得也不错。咱不仅要把他赶出青岛，干脆一块儿把他从东北轰出来。&rdo;

账房应诺，随后饮水思源地恭维道：&ldo;董事长，这都多亏了人家贾小姐。这回贾小姐可立了大功了。&rdo;

明祖点点头：&ldo;嗯。我们要是干挺了大华，就控制了这一带的染布市场。咱现在连让利带打广告，多少赔点儿钱。等咱稳住了神，咱得合合成本，看着陈六子死挺了，立刻涨价。刘先生，这事你先着手谋划着。那些小股东不明白我的意思，总来找我。下午开个会，省得一个一个地说了。&rdo;

【4】

寿亭气呼呼地进了办公室，家驹已经坐在那里，拿着报纸正在温习，准备授课，还在报纸题目上画出重点。他见寿亭面有怒气，忙站起来问：&ldo;六哥，谁气着你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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