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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东初无奈地站起来，要走：&ldo;大哥，该说的我都说了，但我把话放在这里，咱就等着后悔吧！&rdo;说罢，头也没回就出去了。

东俊的太太一直在屋里听着，听见东初走了，这才从里屋出来：&ldo;他爹，他三叔毕竟上过大学，看得远，他说的那些话也挺有理的。&rdo;说着过来给丈夫添茶。

东俊冷冷地哼了一声：&ldo;书生之见，不足为用。&rdo;

太太把茶壶放下，坐在刚才东初那把椅子上：&ldo;买卖上的事，我不懂。可你得说说他三叔，他三婶子穿着制服裤，包着腚，那不是个样儿‐‐街上没有看别人的了！&rdo;

东俊自嘲地笑笑：&ldo;读了几本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不在家里好好呆着，还去什么妇女建国会。今天下午她到厂里，让我捐点钱，说是救济难民，我根本就没抬眼看她。&rdo;

&ldo;你给她了吗？&rdo;

&ldo;差点让我骂出去。给她个屁！&rdo;

太太拔下簪子来，拢拢头发重新插上，小心地对丈夫说：&ldo;他爹，我说个事你可别着急。&rdo;

东俊一斜眼：&ldo;什么事？&rdo;

&ldo;她三婶子买了辆自行车，让我给你说说，她想骑着车子去上班。&rdo;

东俊忽地站起来，怒目而视：&ldo;你怎么管的家？嗯？&rdo;

&ldo;我……&rdo;太太后撤，进入防御状态。

&ldo;你什么？&rdo;他指着太太，&ldo;你这就去北院，把她给我叫来，让她把那车子也推来！伤风败俗！都是老三惯的她。快去！&rdo;

太太满面惧色，赶紧站起来说：&ldo;我去，我去。&rdo;

&ldo;把老三一块儿叫回来。这是什么家风！&rdo;

东俊本来就心烦，一听自行车的事，气得脸都黄了，一摔门去了书房。

【4】

早上，老孔拉着寿亭在厂门停下。寿亭边和门房打着招呼，边往厂里走。这时候，他看见白金彪在仓库外边墙上弄电线，就大喊：&ldo;白金彪，你干什么？&rdo;

金彪听见喊，赶快放下电线从梯子上下来，快速跑过来：&ldo;掌柜的。&rdo;

&ldo;你这是干什么？&rdo;

&ldo;掌柜的，好几天了，我就看见这电线上冒火花。昨天后半夜下雨，我就走出来看看，吓了我一跳，整条线全漏电，咝咝地冒火星子。虽说是在仓库外头，可是我怕这旧线的包皮带着火掉下来，烧了仓库，就把线掐断了。这不，我想换上条新线。嘿嘿！&rdo;

寿亭盯着他看，金彪有点慌：&ldo;掌柜的，我干得不对？&rdo;

寿亭没说什么，叹了口气：&ldo;你去账房领十块钱。&rdo;

&ldo;为什么？&rdo;

&ldo;夜里下雨，还惦记着线路，这就该奖。&rdo;说着走了。

金彪想说不要，又不敢撵上去说，站在那里表情很乱。

寿亭走进办公室，吴先生跟着进来。老吴想问昨天谈判的结果，还没等他说话，寿亭就说：&ldo;你等一会儿下去，把姓施的那个电工辞了。&rdo;

老吴问：&ldo;为什么？&rdo;

&ldo;仓库墙上的电线都脱了皮，他也看不见，要这样的电工没用。你想着，奖给白金彪十块钱。夜里下雨，还想着起来查电线，这样的伙计就该奖。&rdo;

老吴答应着：&ldo;好好，这样的伙计是该奖。&rdo;接着提醒道，&ldo;掌柜的，那姓施的可是市长的亲戚，咱要是辞了他……&rdo;

寿亭的眼瞪起来：&ldo;什么？市长的亲戚？就是韩复榘他姐夫也得辞！照我说的办！&rdo;

老吴一看事不好，赶快答应，随之递上热茶，赔着笑问：&ldo;掌柜的，和滕井谈得怎么样？&rdo;

寿亭脱下外面的夹袄往椅子上一摔：&ldo;嗨，还是他娘的没修炼到家！&rdo;

老吴担心起来：&ldo;没谈成？&rdo;

寿亭放下茶碗：&ldo;那倒不是。滕井一见我，就装可怜相，我事后想了想，他那一套肯定是事先想好的。又是哭，又是鞠躬，把我弄得心软了。他说了三十五块，我也没再还价。唉！这功夫不是一天练出来的，还是欠着火候呀！滕井走了之后，我抽了自己仨嘴巴。你看看这手印子。&rdo;他指着自己脸上的痕迹说。

老吴笑了：&ldo;掌柜的，行了，三十五，这是拾的呀！我给你弄个热手巾捂捂？&rdo;

&ldo;不用。留着这手印子，让我多记几天。我本来想好了，最多给他三十。唉！在那个情势下，实在张不开嘴了。滕井比我大十来岁，尽管咱看着日本人不顺眼，可也是十几年的朋友了。我这人就是他娘的贱，不能看见别人掉泪。&rdo;

吴先生说：&ldo;掌柜的，行了，三十五块钱，就是没有赵东俊，咱自己也能吃得下。这回可发大财了！&rdo;

&ldo;钱准备好了吗？&rdo;

&ldo;准备好了。&rdo;

&ldo;嗯，这钱不能一次给他。这好几十万不是小钱，咱要是一下子给了滕井，他会觉得咱早有准备，是设下套子等着他。你见了他的时候要使劲说难，哭穷，说四处里给他淘换钱。这不，费了那么大的劲，才凑了一半，另一半两天之后才能凑齐。这还不行，你还得埋怨我办错了事，不直说也得绕着弯儿地让他感觉出来。去了之后，给他来个哭丧的脸，一脸的不高兴。要是说起话来，你再表现出爱国，拐着弯地埋怨我，得让他觉得咱挺为难。老吴，这买卖人要是把东西卖便宜了，那和吃了屎差不多。咱不能让他在这上头记恨咱。&rdo;

老吴说：&ldo;掌柜的，这事我怕弄不匀和。别弄过了火，再让他看出来。&rdo;

寿亭说：&ldo;没你这么笨的！这样，把本票往他跟前一扔，然后撅着嘴不说话。他给你倒水鞠躬，你就带搭不理的。总而言之，一句话，你丈母娘刚咽了气儿，不表示吧，怕亲戚们说你；表示过了火吧，又怕外人笑话。就这样‐‐&rdo;寿亭拉下脸来，学丈母娘去世后的表情。

老吴说：&ldo;我试着办吧，只要不笑就行了，我觉得也差不多。去年丈母娘刚死，那表情我还能想起来。你看是这样吧？&rdo;老吴表演着，二人大笑起来。

寿亭一拍老吴的肩：&ldo;好，就这样。哈……&rdo;

老吴收住笑：&ldo;掌柜的，可是济南三元染厂还没回电报，咱是……&rdo;

&ldo;没回电报就对了。你这就去给赵东俊打电报。原先咱给他说的两万件，这回告诉他还有一万五千件，就说孙明祖已经提走了五千件。记着，电报上那话一定不能客气，最好骂他两句。就以我的口气吧，这样写：&lso;不仁不义，胡猜乱忌，乱看《三国》，四处用计，不是东西，六弟生气。&rso;哈哈……&rdo;

老吴笑着从衣襟上掏出钢笔：&ldo;我得记下这几句来，我听着还行。说完了正事之后，我把这几句弄到后头。&rdo;

老吴写着，寿亭继续批示：&ldo;咱原先报价五十五，这回报价五十六，给他长一块钱，先把你那一百亩地挣出来。哈哈……&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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