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沉闷的巨响让地面都微微震颤。
铁砧上,那根结合在一起的枪管雏形肉眼可见地跳动了一下,通红的表面,一道微不可察的弧度被硬生生砸平了几分。
“同心规!”赵德柱喘息如牛,吼声却丝毫不停。
一个年轻匠人立刻扑上来,将一根特制的、带有活动指针的硬木规尺卡在尚未完全冷却的枪管两端,飞快地转动着雏形。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指针…微微晃动…幅度极小…但依旧存在!
年轻匠人脸色煞白,抬头看向赵德柱,嘴唇哆嗦着:“赵头…还…还差一丝…”
“一丝?!”赵德柱眼中瞬间布满血丝,如同被激怒的野兽,“在北狄狼崽子的心口上,一丝就是阎王爷的请帖!”他猛地夺过那根滚烫的枪管雏形,仅存的左手爆发出骇人的力量,竟不顾灼痛,将其狠狠摁在铁砧上!“烧!给老子回炉再烧!刘老六!你狗日的眼睛长在腚上了?模具卡槽给老子再紧半分!王二麻子!你控的火是娘们儿绣花的火候吗?要白!要透!要亮得晃瞎眼!给老子烧!”
他状若疯虎,仅凭单臂,竟再次抡起大锤,对着那根被判定为“一丝”偏差的枪管雏形疯狂捶打起来!每一次落锤,都伴随着他野兽般的嘶吼和飞溅的灼热火屑。周围的匠人们被这股疯魔般的狠劲彻底点燃,没有人抱怨,没有人退缩,只有更加狂暴的捶打声和淬火时升腾的浓烈白烟。废料堆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高,但新投入炉膛的铁料也从未停止。工棚,彻底化为一座用血肉意志对抗钢铁桀骜的熔炉炼狱。
就在这汗与火交织的轰鸣声中,窝棚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负责照料墨衡的年轻学徒跌跌撞撞冲进来,脸上毫无血色,手里紧紧攥着几张染血的草纸,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恐惧:“赵头!赵头!不好了!少监…少监他又吐血昏死过去了!他…他昏迷前…拼命画了这个…一直念着…念着‘水力’…”
如同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赵德柱抡锤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他猛地回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学徒手中那几张沾着暗红血点的草纸。
“给我!”他一把夺过,布满煤灰和烫伤疤痕的大手,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几张仿佛带着墨衡生命余温的纸张。
扭曲的线条…潦草到难以辨认的符号…几个刺眼的数字…还有那最后两个仿佛用尽生命写下的、歪歪扭扭的字——“水力”。
赵德柱的呼吸骤然停止。他识字不多,但这扭曲的图案和那两个字,如同惊雷般劈开了他因疲惫和焦虑而混沌的头脑!
水!力!
少监昏迷前,用命画出来的东西!是解决枪管量产的关键!是超越这血肉熔炉的希望!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巨大的责任感瞬间压过了身体的疲惫和伤痛。赵德柱猛地将染血的草纸紧紧贴在胸口,仿佛捧着世上最珍贵的圣物。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工棚内所有愕然停手的匠人,声音因激动而剧烈颤抖,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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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都停手!停手!听我说!”
震耳欲聋的锻打声骤然停歇,只剩下炉火燃烧的呼呼声和众人粗重的喘息。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赵德柱和他手中那几张染血的纸上。
“少监!少监用命…给我们指了条路!”赵德柱高高举起那几张纸,声音嘶哑却如同洪钟,“看见没!少监画的!水力!用水…用水来替我们抡大锤!用水…来钻那要命的枪管眼子!”
“水力?”
“用水…抡锤?钻眼子?”
匠人们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茫然。这完全超出了他们世代相传的技艺认知。火,是打铁的命;水,是用来淬火的。用水来驱动钻头?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知道你们不信!老子也不懂!”赵德柱吼道,指着图纸上那个扭曲的水轮轮廓,“但这是少监画的!是少监用命换来的!他信!陛下也信!我们就得信!就得干!”
他布满老茧的手指颤抖着点向图纸上那几个潦草的数字:“看见没?硬木丝杠,八百斤!镗刀淬火温度,七百八到八百二!水流冲击点…偏移八分之一!还有这桐油加皂角水…这…这他娘的就是少监给我们的天书!是打开宝库的钥匙!”
赵德柱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困惑却渐渐燃起火焰的脸庞:“少监躺下了!但他的法子留下了!陛下就在外面!等着我们把这法子变成真的!现在,老子问你们,有没有种?有没有种跟着老子,把这水力的‘天书’,给造出来?给少监一个交代?给陛下一个交代?给咱们自己,给千千万万等着用这火器杀北狄狗的弟兄们一个交代?!”
死寂。
短暂的死寂之后,如同压抑的火山骤然喷发!
“干了!赵头!少监指的路,老子豁出命也走到底!”
“算我一个!不就是用水吗?老子祖上还修过水车呢!”
“对!少监都敢用命拼!咱们烂命一条,怕个鸟!”
“造!给老子造出来!让北狄狗崽子尝尝咱们‘水力大锤’钻出来的枪子儿!”
狂热的呼喊瞬间淹没了工棚。连日来的疲惫、伤痛、绝望,在这一刻,被一种近乎殉道般的狂热信仰彻底点燃!少监用命换来的“天书”,就是他们新的圣火!水力!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却承载着将他们从血肉熔炉中解放出来、真正掌握量产杀敌利器的希望!
赵德柱看着群情激奋的匠人们,浑浊的老泪再次涌出,混合着脸上的煤灰,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他猛地抹了一把脸,将那几张染血的草纸如同珍宝般贴身收好,独臂高高举起:
“好!都是带把的爷们儿!刘老六!王二麻子!李铁头!你们几个手最巧、脑子最活的,跟老子来!其他人,继续打枪管!按老法子打!一根都不能停!少监的‘水力大锤’没造出来之前,咱们的‘肉锤’,就得继续抡下去!给老子往死里打!”
被点到名的几个老匠人立刻激动地围拢过来。赵德柱带着他们,如同捧着火种,快步走向工棚角落一张相对干净些的木桌,小心翼翼地将那几张染血的图纸铺开。昏黄的油灯下,几个脑袋紧紧凑在一起,布满老茧的手指颤抖着在那些扭曲的线条和天书般的符号上划过,激烈的争论声、困惑的吸气声、以及偶尔灵光一现的低吼,很快在巨大的锻打声背景中交织成一片。希望的火苗,在汗与血交织的熔炉深处,艰难而顽强地燃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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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西暖阁
檀香依旧袅袅,却再也无法驱散西暖阁内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与肃杀。赵琰端坐御案之后,年轻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眼底深处那抹如同冰封寒潭的幽光,透露出帝王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王承恩垂手侍立,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地汇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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