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告诉三叔父,别把我想太好。把我想得太好,他以后迟早会疯。”
“替我谢谢三叔母。以后若再上香祈愿,不必替我祈福了。我个人的福祸非由上天定夺。”
她想了想,“给地下安眠的章家人多点一盏长明灯罢。”
*
头顶的小窗亮起几个时辰,又暗了下去。
当晚掌灯后,凌凤池提着食盒探望。
章晗玉打开食盒就笑了。
“这不是惜罗做的晚食。从哪家酒楼直接提来的?”
四个热菜,两个冷碟,一汤两饭。确实是从京城出名的酒楼买来的招牌菜。
“来不及回家。半道临时停车买来,饭菜应不会有问题。”
凌凤池自己也未用晚食,两人就在牢房里对坐,铺开碗碟用饭。
凌凤池和她讲起这两日三司会审的进展。
章家旧案影响深远,除了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三公九卿、政事堂诸相都有参与。
“姚相支持翻案。韩相担心动摇国本,还在斟酌。我在极力劝说韩相支持。”
“御史大夫明确表示,章家翻案与否,以证据为准。”
“三公态度暧昧。”
司徒、司空、太尉,三公都是七十多岁的朝中老臣了,大半辈子声名,不愿晚节不保。
“三公都是亲身经历了废太子案的的先帝老臣。当时他们未发声,二十年后,更不可能发声。晗玉,一旦三公明确反对翻案,案子情形很有可能急转直下。”
“大理寺正在加紧翻查旧档,力求找出章家无罪的证据。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他顿了顿。
章晗玉接下去道:“章家为废太子发声,遭先帝盛怒之下获罪而死。天子之怒,越过律法而雷霆落下,少不得种种逼供手段,甚至扭曲捏造,只求定罪。关于章家获罪的记载,只怕诸多不实。”
“不错。二十年的时间不短。”凌凤池眉眼间多出几分凝重。
“落于笔下的记录不见得真。再回头寻找知情人,当年那批参与审讯的官员吏人倒是寻到几个,都支支吾吾不肯多说。”
“既然已经等待那么久,晗玉,为什么不索性再多等一等。”
自从当日亲眼见证登闻鼓敲响,这个问题便横亘在凌凤池的心头。
“再往后拖几年,朝中反对翻案的当事人,比如说……”他停下话头,在地上画了三道,暗示三公。
“这些老人都不在了。无人拦阻,翻案或许会比眼下更容易。”
章晗玉摇摇头。太久了。
“再往后拖个十年八年,朝中反对的老臣固然不在了,当年参与案件的知情人也不剩几个。”
“所以才要现在敲鼓。”
巴蜀回京的路上她日夜想了一路,现在倒什么都懒得想了,只悠闲地喝茶。
“章家知情的嫡支早死绝了,流放去岭南的旁支不知道什么。参与章家案件的知情官吏,现在还剩一些。再过十年,再难找到活着的人证。翻案只会越来越难。”
章晗玉悠悠地想了一会儿,又道:“等待消磨志气。”
再过十年八年,她自己年纪也大了。
“我与凌相不同,一直都在拐弯抹角,一直都在隐藏躲避。习惯了走弯路,不习惯走直路。”
从小到大,一直在等。
一直在漫长的等待当中,被傅母在身后催逼着,像个无头苍蝇,哪里有缝往哪里钻。朝着前方唯一的目标,孜孜不倦地绕大弯走弯路。
一路弯弯绕绕走下来,收获越来越多的困惑。
“该做的没做,不该做的做了个遍。”她扳着手指感慨。”假冒兄弟,钻营出仕,蹚阉党的浑水……但我最想做什么?我只想给阿父翻案啊。”
为了所谓的稳妥,所谓最好的时机,一直在拐弯抹角,一直在掩饰真正的目的。
怕什么呢?
走了一圈麻花形状的来路,仔细想想,走直路,也没什么可怕的。
“现在翻案和将来翻案,谈不上哪个更好。但等身上这点年轻的志气消磨殆尽,我不见得有勇气再敲一次鼓了。”
牢房里回荡着清亮宁和的嗓音。章晗玉继续就着温茶用饭。
边吃边笑说:“敲响登闻鼓当日,我的心终于定了。心定,人稳当。现在我吃得好,睡得香。哪怕去地下和阿父阿娘相见,我亦问心无愧。凌相,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凌凤池抬手抚过她的脸颊,又捏了捏浅浅的梨涡。
“对错在心,无需问我。”
“看你今日笑容发自真心,我亦欣喜。”
提着食盒走出牢房之后,凌凤池沉思着停步回望。
牢中女郎盘膝坐着,正在灯下怡然地翻阅他带来的一本游记。
她已经寻到了安身立命之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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