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们还是继续去一探究竟,两人想到这里就上了船。
在儿歌里,存于儿时记忆里的古镇小船带着他们两个人穿越了苏南地区特有的烟雨江南景色。
总觉得船颠簸摇晃起来让人发困,宣婴低着头强忍困意,在想沈选是不是快要发现关于他和沈家之间的家族恩怨……
他对这种安全感丧失的环境,有了一种本能的抗拒感。
他突然觉得自己逆天改命的行为对沈选很不负责,但他不敢说,但刚才他被沈选的胳膊贴紧身躯保护的一刹那,他的心情很奇怪。
他的鼻子很苦,很酸。
他麻木状态的心脏想,自己为什么会那么隐晦地期待一个年纪那么小的人露出他不能还击的强势?消化不了复杂人心的他只能理解成自己的脑子像有病一样。
然后,宣婴就感觉到视线彻底模糊不清了。
就像是找到答案了一样。
他伸出手试图抓住面前的“沈选”。
是,他是有病,灭绝人性,杀人食肉,凡是知晓了他过往的,一定会恶心到吐破口大骂他是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其他人也就罢了。
他如今恐怕已经承受不起沈选说这些话了。
如果这种事发生,他不止会比母亲白氏面对当年的宣庵庭还心如死灰……因为是沈选给了他希望,如果被背叛,宣婴不会再像以前一样讽刺地来一句,男女相爱总是那么恶心,不过都是谎言。
他也许会发疯失去理智,然后他会做出什么恐怖的事情,就彻底不好说了。
可是梦魇之地最忌讳把一切当真了。
而不同时间点的梦恰好也在此时此刻拉开了二人。
宣婴抓了个空不说,他的双脚还仿佛被两条绳索勒住,身体传来一种失重感。
他最后听到的声音就是一句焦急万分的,“阿婴!”
与此同时,有个黑影飘过,还看到根本没犹豫的沈选退了一步,直接跟着宣婴一纵身跳了下去。
“哎。”
空气中弥漫着浅白色的雾气。
这东西叹了口气,还是继续划船跟上,对水里的人类阴影摇摇头。
“这么个恶鬼有什么好?年轻人,我是在救你。算了,我再让你看看他的三尸有多恶毒凶狠。”
因为这个原因,沈选没追上宣婴。
但他很快就下落到又一场梦境,并出现在了一个戏楼门口。
1931年,浙江。
这次的沈选一落地,依旧是捏捏胳膊上的触感。
突然他看到天空电闪雷鸣,将远处河水上的戏台照亮一瞬,也显露出了几分那片烟火之地的血腥气味。
沈选一开始都没注意到河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直到无意中对上一双双死气沉沉的白色瞳孔,他一下子站起来。
是死人吗?沈选跑了过去,但当他伸出手也碰不到这些血水里的死尸,沈选意识到自己被梦带进情绪了。
“宣婴,你去哪儿了……这又是哪里……”
——为什么河里到处是死人浮着。
沈选耳边响起了答案。
【“别着急,你很快就能看见他了,这里是他第一次逃出张仙人道观后的事发地,它叫牡丹楼,是当地有名的戏楼和妓院。”】
“……”
【“有一个人应该最不想被你看到这些事情了,但看到了以后,你就知道他是什么样的恶鬼了。”】
沈选刚才就曾经听到过这个不怀好意的声音,这次他冷冷追问了一句你是谁,这东西却又离开了,就像是故意要让沈选看看行凶者的真面目一样。
不得已,他就这样踩着河岸石阶走了过去,身体穿过迷雾,来到乌烟瘴气烟花场所,沈选第一个看清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他最熟悉的宣婴。
这个宣婴和老家那个青涩年华的小少爷已经判若两人,他长得更阴柔诡异了,牡丹花刺绣铺满的黑色民国大袖别有一番伶人风情,他还一身酒味和烟味,像被客人赏赐够了才躺在台上数着满地的银元珍宝……
沈选:“……”
这一幕,实在是让他大脑一片空白,但是更有冲击性的画面还在后头。
因为眼前的牡丹花大戏楼已经在宣婴的手中成了一个无间炼狱。
紧紧勒住鸨母脖子的红绳子像一根根血管细细密密缠住了房梁下边的所有人,也把他们变成了一个长发饿鬼的傀儡木偶人。
那双手的主人在房梁上坐着魔怔发呆,时不时地还嘀嘀咕咕几句:“娘……抱我一下……阿婴给你做了木头娃娃,你看,娃娃的嘴巴眼睛不是木头的,是我拿针线盒缝起来的……”
碰见了全部事发经过的沈选就这么目睹宣大将军上辈子“唱戏”的过程。
他也看清了那张人脸上布满的狰狞笑意。
沈选清楚地意识到,这个宣婴根本不是正常人。
就算他出去了,对方也会毫无犹豫地掐死自己这个陌生人。
可是沈选真的没有想过宣婴过去还有这么一出大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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