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诧异。不明白嬴政为何瞒着这件事。回来之后,都没有告诉他。
刘季观察着扶苏的神色,试探地说道:“长公子,陛下受人欺骗,十分恼怒。此事万不可随意议论。”
“可不是没有骗成吗?”扶苏不理解。
见他一副无知的模样,刘季有了表现的机会,告诉他:“陛下是天下之主,是皇帝。若是让天下人知道他险些被方士欺骗。岂不是会被天下人耻笑?如此帝王威严何在?可以提韩束弄出蛟龙一事欺骗众人,却不能提韩束欺骗陛下一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接跟扶苏分析嬴政的心理。扶苏重新打量起刘季,又问起了对方是如何发现刺客的。
刘季便把情况告诉扶苏,毫不掩饰,大肆吹捧自己的机智与聪慧。
见刘季丝毫不谦虚。让扶苏觉得刘季此人没什么心计。不内敛,不懂得谦虚之人,成不了大事。
他对刘季顿时没了兴趣,淡淡地言道:“今日,我就当没见过你。”
这可让刘季懵了,不知道这位长公子为什么突然对他那么冷淡。
这可不行!刘季好不容易抓住机会,跟扶苏进行单独谈话,这场面试他必须得拿下!
刘季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严肃,认真的跟扶苏说道:“长公子,或许瞧不上卑职,觉得卑职在吹牛。但是这是卑职唯一能够接近长公子表现的机会。卑职必须要抓住这次机会!卑职要上进,绝非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百姓!”
扶苏愕然,没想到对方忽然转变态度。他静静看着刘季。
刘季咬咬牙,告诉扶苏:“长公子身份高贵,而卑职身份卑微,出身市井。长公子身为掌权者,治理天下的人,管理百姓的人。却不如卑职了解民间,了解百姓的情况!当今天下,虽然统一,结束了战乱。但是百姓依然生活艰苦!长公子可知他们为何过得苦?”
扶苏的面色变得认真起来,跟刘季说:“将你知道的,告诉我。”
刘季开始畅所欲言,发表己见。
“虽然战乱已经结束,但是百姓却过得不好。归根到底是因为大秦在不断地征徭役!北边要派人修长城,骊山也需要大量的人来修建皇陵,每年还有很多人被送入宫中伺候。卑职虽然书读得不多,却也知道这是一群庞大的人。如此庞大的人群,每日要为大秦劳动,他们过得苦,他们的家人也过得苦,而大秦,也因此而过得苦!”
扶苏忍不住出声打断他,说道:“修建长城,是为了抵御外敌。是为了保护大秦,保护百姓!骊山的皇陵,是为父皇而修建。父皇功劳之大,自然要修建最好的皇陵!送入宫中的人,也是在为大秦做事。他们过得苦,却也能得到温饱。大秦要养那么多人,都没有说一句怨言,他们倒是有了怨言。我不明白,你为何敢说出‘大秦也因此而过得苦’这种话!大秦之难,难在当今。今后,会越来越好!”
在扶苏看来,这些都是必须要做的事。修长城没错,修皇陵也没错,他父皇若是不在了,就该住最好的地宫!
看到扶苏反驳,刘季心里虽然有点忐忑,但还是壮着胆子继续说:“正因为大秦要养那么多人,所以大秦才会过得苦!那么多张口要养,朝廷就会加重赋税!长公子没有种过地不知道种地有多么难!下雨大涝,庄稼会死。干旱无水,庄稼全死。若是有蝗虫,若是有鼠来吃,收获大大减少!田里的农物,就是农家人的心血!他们就守着那点田地活着。天灾来了,他们没有收获,交不起赋税,就得受罚。还得被饿死!”
扶苏不吭声了,沉着脸。
刘季见他沉默,松了口气,接着说下去:“种田实在是太辛苦,卑职就受不了这份苦,混了个亭长的差事干。每次回家都会被父亲数落没用!帮不了家里!而卑职的次兄,因为肯种田,就获得了父亲的宠爱。父亲对他赞赏有加,对我就是贬低唾骂。如此可见,哪怕当官,在农家人眼中,还不如会种地的人有用。”
扶苏心情复杂,手指头微微弯曲。
刘季告诉他:“卑职听闻,每年修建皇陵的人多达七十万,甚至八十万。这些征来的人,都是年轻有力的壮丁,是每个家的主要劳力!若是他们都留在家里种田,多一份力气,就能多耕种出一份粮食。小家就会过得轻松!上缴田赋后,也还有余粮过日子。七十万人,每人每日的口粮加起来,需要多少粮食。朝廷这么养下去,只会拖着,积累病症。此乃大秦的病因!”
“可是,这是给父皇修建皇陵。父皇的地宫,若是修建不成,将来……这是不敬不孝!身为人子,我不能阻拦此事。”扶苏将来可以不给自己修皇陵,但是不能不给嬴政修皇陵。
他明白刘季说的道理。朝廷征民夫做事,养那么多人,只能靠加重赋税。说到底,还是用百姓的粮食来养百姓。他们为大秦出了力,无论是家人,还是自己都过得不好。而大秦,不得民心,想来就是这个原因。
刘季跟扶苏说:“农耕之时,不征人。让他们留在家中安心耕种。农闲之时,再为大秦做事。如此,小家过得好一些,国家才能过得稳。”
扶苏面色犹豫,他虽然赞同刘季的想法,但是这个提议一旦说出来。必定会遭到叱骂。
历来当权者不死,修皇陵就一日不停。从嬴政登基开始,这皇陵就开始修建了,一直没有停过工。若是提出一年停工几个月,哪怕嬴政不骂,群臣都会攻击扶苏。指责他大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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