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坐起,一掌挥出,狠狠拍在孙断的胸口。
这一掌,凝聚了他几乎所有的希望。
孙断的脸色,霎时间变得异常难看,闷哼一声向后飞出,噗通摔在地上,狼狈无比。
狗子大口喘息,狞笑道:“孙断,你没想到吧,老子的魔障业报,全是装的!”孙断的神情却十分平静,平静到有些异常。
他嘴唇蠕动了一下,微笑道:“狗子啊狗子,你果然……将老夫故意藏起的上册也悄悄换去看了。老夫就知道,没有选错人。”狗子捂着越冰寒的丹田,急忙将自己散去的真气调回,可身上所有内力转眼间融为一体,让他一身寒气扩散到四肢百骸,竟一副要冻僵的架势。
但他还是强撑着斥道:“老贼!我……我恨不得一口口吃了你的肉!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孙断擦去唇角那丝鲜血,笑道:“老夫真想杀你,你有一万条命,也已死得透了。你能在此时此刻算计老夫,才称得上是《不仁经》的最好传人。你且过来,老夫为你调匀真气,帮你度过这个难关,否则,如此阴寒的内力突然增加数倍,你恐怕承受不住。”狗子哈哈大笑,道:“这种把戏,我岂会上当!我既然能偷了你的功力,就能全部消化下去,你就在鬼门关里,看老子如何纵横天下吧。看在你当初没杀我的份上,你可以告诉我你当年的仇人都是谁,兴许我闲来无事,去帮你把他们都给杀了呢。”他嘴里逞强,但身上实在是难受无比,只觉得此刻要是跳进一桶水中,弹指间就能冻成一个冰棺。
孙断唇角微微咧开,哑声道:“你既然不信,那便靠你自己扛过去吧。生死有命,与我……无关了。至于那些仇人……你这样的人出了江湖,他们必定是不得好死了……”“老贼……老贼……”狗子哆嗦着靠在墙上,依然强撑着咬牙切齿道,“你……你莫要死得太快……等我……等我缓过……缓过这口气,再、再一层层细细扒下你的皮!”孙断捂着胸口咳了一声,一片污血顿时喷出洒落,染出一片猩红,他缓缓躺倒,突然,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起来。
“这……这就是……业报……么?”嘶哑的声音呻吟般说出这样一句,旋即,孙断的五官猛然聚拢到中间,全身的肌肉刹那间绷紧到扭曲,垂死野兽般的嘶鸣从他不住溢出鲜血的唇角浮出,带出一串红色的细碎气泡。
狗子很想看着孙断死,可身上的寒意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终于,在孙断露出恐惧到无法形容的表情的那一刹那,狗子闷哼一声,吐出一口浊血,委顿在床上,渐渐失去了意识。
等睁开眼的时候,密室中已经安静下来,暗不透光。
但狗子却能看到物件隐约的轮廓,勉强算是可以见物。回想起昏厥前生的事,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急忙掐了一把脸颊,吃痛,才相信此刻并非做梦。
他摸出火折子晃亮,看向墙边角落。
孙断果然还躺在那儿,但身躯已经僵硬,那张本就狰狞的脸上,凝固着他生前最后的容颜。
根本无法猜测他到底在死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狗子单只是看着那表情,就觉得一股恶寒从尾骨向上爬升,让他直想尖叫。
原来……原来魔障反噬带来的死亡,竟然如此可怖?
他浑身一震,猛然想到,自己其实早已阴元匮乏,若不马上去把预留的两个女子采吸一番,只怕下一个这样死掉的,就该是他。
我不能死……不能死!
他翻身下床,一个箭步冲向密室的机关门。
他如今《不仁经》的内功已经有了八重实力,活上一天就可以抵旁人八日苦修,施展阴性武功足有八倍威力,岂能甘心死在这种地方!
等不及去拧机关,狗子一掌拍下,森寒真气澎湃涌动,轰的一声就将那扇颇为结实的木门打成齑粉。
顾不上欣喜如今的盖世武功,狗子大步冲向外面,去找那两个女人。
跟着,他就现,山寨和之前不一样了。
院子里倒着尸体,横七竖八,全是那些土匪,从仰面朝天的尸身来看,皆是一剑封喉,创口精准无比,不浪费半点力气,显然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所为。
谁?是谁来了?
狗子想起之前有土匪说山下不知什么人在打听他们山寨的事,一股恐惧感从心底浮现出来。
他飞身过去,一拳砸开了关押女子的门。
他的血,瞬间变得冰凉。
那些女人都不见了,地上只留着凌乱破布和污秽痕迹,所有的女人,都被救走了。
包括,他为自己留下的那两个生存下去的希望。
绝望立刻化成猛兽,扑上来撕咬着他的心房,让他浑身颤抖,脑海一片空白。
这时,后颈突然传来一点尖锐的凉意,伴着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你是何人?
也是这山寨的土匪么?”狗子万念俱灰,只喃喃道:“我不是……我不是土匪……我是狗……我是……这里要死的狗……”说话的男子并未收剑,而是横架在他颈间,绕到正面瞄他一眼,冷冷道:“为何我刚才清剿此处匪徒的时候,并不曾见到你在?”狗子本已想干脆扑到剑上求个解脱,免得死前遭受炼狱煎熬,可一见到来人的脸,希望又再次从他的眼底涌上,伴着热乎乎的眼泪一起流下。
眼前这个白面微须的劲装剑客,竟是他的姐夫,杯酒坠月杜太白!
如今狗子满身狼狈一脸胡须,杜太白哪里认得出来,只皱眉道:“好端端的,你哭什么?你不是此间匪类,也是和那些女子一样,被强掳上山的么?”狗子涕泪交加,颤声道:“姐夫,是我……我是孝儿,方仁礼,是不是……是不是我大姐求你来救我的?”杜太白一惊,急忙抬手刷刷几剑,将狗子面上胡须削落大片,定睛一看,虽然过去许久,狗子长大几分,可毕竟上门提亲时曾被刁难过,印象深刻,依稀还能认出方仁礼的模样。
他的确是带着妻子来这附近打探消息尝试救人。他只道一年多过去,方家被带上土匪窝中,家中男丁哪里还能留下命在,仅盼着方家两位小姐容姿审美,被留下做压寨夫人,还能救出性命。
不料那些女子哭哭啼啼疯疯癫癫,还大半挺着肚子,连话都说不清楚颠三倒四,其中并无方家姐妹的身影。他只好先让她们去山寨大门外等着,自己抱着一线希望最后搜查两遍。
哪知道,幸存者竟是方家最后的男丁,小舅子方仁礼。
杜太白与夫人琴瑟甚笃,又知道岳丈一家是来探亲路上出事,心中愧疚已久,确定是方仁礼后,情绪也颇为激动,急忙将长剑收回腰间鞘中,一拉他手便向外走去,口中连声问道:“孝儿,你快将在这里生的事情告诉姐夫,你另外两位姐姐呢?岳丈岳母呢?他们是不是已经遭了不测?”。
布页uuu点¢o㎡狗子还没编好故事,就突兀得救,一时间讷讷语塞,不能言语。
杜太白还当他是想起其余家人的惨剧激动过甚,忙柔声道:“莫怕,莫要再怕,姐夫来救你,就不会再有事了。那些女子就在山门外等着,咱们这就跟她们一起下山,你姐姐也在下面等着,看到你她一定很是欣慰,等你心里好些,咱们再慢慢谈山上的事。”狗子的脸色变了。
山寨中的事情,那些女人就算知道得不多,可也没有傻到认不出他,突然忘了他就是将她们骗来给匪徒蹂躏的罪魁祸。
这么多张嘴,他就是舌灿莲花,恐怕也很难说服大姐和姐夫,自己完全无辜吧?
怎么办?
狗子的心跳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山寨的大门在他眼中,恍如一道跨过就要没命的鬼门关。
不对。
他是狗子,没有亲人,只剩下自己的狗子。
他没有姐姐,那么……哪里来的姐夫呢?
这是闻名一方的剑侠,那他肯定不会放过自己的。
那么,谁要杀我,我就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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