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影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大片大片盛开的木槿花,一望无际的洁白,一望无际的纯净,而在那一片清雅之中,站着一个一样身穿白色锦裙的女子。
女子背对着她,身材错落有致,头发精致的结成倾髻,余下的便顺势披下直至腰间,浑身上下唯一的色彩就是小臂上挽着的紫色流苏。
光看背影就令人向往不已,想必是个十分标致的人儿吧,女子除了让怜影猜想了一番她的容貌,更让怜影有种莫名的熟悉亲近感。
怜影眼前模糊了一阵,再度恢复清晰之时正想上前一探究竟,却发现被人抢先了一步,那人从旁侧走来,步伐翩翩,眼中深情款款,“风大了,当心着凉。”说着一边揽过女子的肩膀将她搂在怀里,竟像是完全没有看见怜影一般。
“我很喜欢这片木槿花田,虽然不及家乡,可我能看得出来,为了令我开心,你所做的努力。”女子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开口道,她的声音仿佛山间的溪流一般沁人心脾,听了让人不觉如沐春风。
这个声音让怜影更加觉得对那女子颇为熟悉,还没等她行动,那女子自己就拉开了与男子的距离,转而侧脸对着怜影。
就在她转过来的一瞬间,怜影的脑子里一时嗡嗡作响,这个女子竟然是怜影的母亲白芷婷!怜影愣在原地,一时间忘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倒是那两人,言语间缠绵竟然都没有看到自己?
两人执手离去,怜影这才反应过来,想要追赶上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不知为何被定在原地,无法动弹,她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着急大喊起来,“母亲!母亲!”
可是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一切是她的幻觉不成?她忽的想起自己似乎是正在给楚承安回信,然后就怪病发作……难道这里,是在她的梦中?
意识到这一点的怜影头又突然疼痛起来,随着头痛四周美丽的木槿花田开始扭曲,整个眼前的所见都开始天旋地转,直接把她带入一个漩涡之中,再度平复下来的时候,她的眼前已是另一番景象。
院子里满满当当的种着合欢花,风一吹就有些许微微飘落下来,怜影站在其中一棵树下,还在努力回想这令她感到熟悉的院落是在哪里。
主屋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两个打扮贵气的女人从里边一前一后的出来,前边走着的正是怜影的母亲,是怜影记忆中的样子,而后边跟着的竟是二夫人方映兰。
你母亲消失之前曾经来找过我……
怜影回想起方映兰所说的话,心中不免着急又想上前,却依旧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束缚在原地不得动弹,只能聚精会神的看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方映兰此时丈夫尚在,儿女健全,故而脸上神光也与后日大大不同,院子里种的也是寓意永远恩爱幸福的合欢,二人一路往外,停在了院子中央的小道上,侧面正对着怜影所在。
“姐姐,剩下的就拜托了。”白芷婷望着方映兰,眼神深邃,脸上却毫无波澜。
方映兰轻柔的拉起她的手,道,“你交代我的事,我自然倾力办到,可是你为何不肯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些什么?”方映兰的声音似乎是天生的温柔,哪怕如今她只吃斋念佛了无生意,一开口也还是令人倍感亲切。
“姐姐,我……”刚刚在木槿花田的时候,怜影还能从白芷婷的眼里看出温情与依恋,可现在她的眼里像是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的一片,没了所有的情绪,“如你所说,作为母亲我无法以任何理由丢下我的两个孩子,影儿还未长大,克儿也才满岁,可是我……我无法背离……”
后面的话怜影听的断断续续,因为剧烈的头痛占据了她大部分思维,只能拼命地集中注意力,又听方映兰道,“罢了罢了,强留自是留不住,我会替你照顾孩子们的,只是你,万事小心。”
到底是多强大的理由才能说服方映兰就这样放走了鲁国公纳兰肃的宠妾白芷婷?转念一想,方映兰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真是她母亲铁了心了要走,确实是留不住的。
“我交给姐姐的灯芯草,还请姐姐替我保管好,必要时可救我孩儿性命,余下的就麻烦姐姐了。”四周无人,白芷婷竟然脱开方映兰的手,撩裙下跪一拜,“芷婷无以为报。”
“傻妹妹你这是干什么!”方映兰连忙扶起对她行此大礼的人,又替她拍掉手上的沙土,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记在心上了,你去吧,我便不送了,以免离别感伤。”
白芷婷点了点头,转身离去,背影坚韧的如同磐石一般。怜影尝试性的动了动脚,却发现竟然解了束缚,她大吃一惊,随后紧紧跟上。
一直跟到她们原本居住的院落里,白芷婷缓步走进,直走到院子一个角落里,才对下人道,“去把小姐带来。”
下人应声离去,她便在原地站着,怜影上前想说些什么,却又发现自己无法开口,触碰到她的手也似透明一般穿过了她的身体,怜影走的更近了,这才发现她眼下的土里开着两株洁白的木槿花,而白芷婷就愣愣的看着花,不言不语。
很快,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欢快的小跑了过来,正是幼时的怜影。小怜影的步伐很是轻快,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
听见动静,白芷婷回身自然的蹲下,一把就接住了要扑进自己怀里的小怜影,慈爱的刮了刮她的鼻尖,问道,“影儿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嘻嘻,今天奶娘让我抱了克儿弟弟,他在我怀里笑得可开心了,所以我也很开心!”小怜影声音还满是稚气,语气里满溢的开心恐怕还要大过得了糖时的开心。
“影儿和克儿是姐弟,都是好孩子乖孩子,以后要一直这样相亲相爱,影儿是姐姐,要多让着弟弟一些,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克儿是你最亲的人。”白芷婷一边替她整理衣服一边温柔地说。
听见母亲近在咫尺的重复她记忆中的话,而现在她和纳兰克却闹得姐弟相离……想到这里怜影不禁有些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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