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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第1页）

&ldo;师师的脾气真个是太倔强了，&rdo;为了结束战斗，官家开了一个玩笑，显然是出于欲退故进的战略上的考虑，以便给自己一个体面的下台，&ldo;记得朕初次来此，老娘曾说过，&lso;此儿是天生的犟脾气&rso;，今日看来，果真如此。朕深悔当日初来时，何不就派些宫女把你强舁入宫，想俺当时也莫可奈何。&rdo;

这个玩笑招来了严重的后果，师师登时沉下脸来，嗔道：

&ldo;官家说的什么话！臣妾一向看重官家，就为的官家从来不勉强人意。如有了这条心，臣妾唯有以一死自誓。一死之后，一了百了，还有什么可以纠缠不清的。只是臣妾从此把官家看低了，辜负了十年相知之心，死了也不瞑耳。&rdo;

官家没想到师师竟会当面开销，说得这样决绝，急忙温词慰藉，连声道歉说：

&ldo;这是朕的不是了。朕只是开句玩笑，师师怎生当起真来？&rdo;

&ldo;官家这个玩笑可开得过火了，&rdo;师师还是娇嗔满面地说，&ldo;官家想想这个阿娇可是能够勉强叫她入得彀中的？&rdo;

官家又急忙说了无数好话，再三提出保证，才把师师的感情平服下去。一场紧张的战斗也随之而逐渐缓和了。

春节早已过去，立春也已过了十来天，赶时髦的王孙公子、仕女贵妇们已经呼朋招侣，骑马的骑马，乘车的乘车，联翩到城外的玉律园、孟家花园等名胜之处去&ldo;探春&rdo;。可是事实上的春天仍然姗姗来迟。醉杏楼外的杏树丝毫没有抽芽茁青的消息。隔开一层半透明的明角窗格，窗外的夜晚仍是彻骨地寒冷。皎皎素月挂在纤尘不染的澄澈的太空中，与它的亲密的姊妹‐‐几颗接近的星星凑在一起，似乎正在商量到了必要的时候，是否愿意出来给官家做见证。她们商量不定，官家的这些话似乎当真，似乎又不那么可靠，连得夜夜窥伺在他的寝席之间的她们也吃不准是真是假。停了一阵子的西北风忽然又低沉地吹起口哨，把几片吹落在地上的桔叶重新吹入半空，发出簌簌的和声，在寂静的大地上奏呜出一曲商籁。不是人们的意匠所能结构的一层薄薄的霜华结满在窗格上。它们一会儿就改变一个样子，认为它们像什么就像什么。直到夜气十分浓烈的时候，才慢慢凝固起来，凝固成为一朵朵透明晶莹的冰花、成为明角窗外最新颖别致的装饰品。

窗外是寂寞的、寒冷的世界，窗帘以内却是另外一个人间。随着战斗的结束，室内的空气越来越柔和，越来越稠密，炭块炽旺地在地炉内燃烧着，衬着摇曳的烛影，把周围围着深紫色的壁幛的全室映得分外深沉。虬鼎的口子里不断喷出瑞脑香气，使室内的温度和密度不断升高。到了此时，师师才注意到官家近来真个是消瘦得多了，嘴角左右两道深刻的纹路，清楚地刻划出他的并不那么轻松愉快的心境。

&ldo;官家可要自己保重身体呀！&rdo;看到他的消瘦，看到他的垂头丧气，师师不由得对他怜惜起来，无限温柔地叮嘱他一句。说着就去找把并8刀，把官家带来的黄澄澄的橙子一片片地切开来，挑去筋络和核子，与官家分着吃了。那甜蜜蜜的橙子把一丝甜意慢慢地沁入心脾，口颊之间，还留着余芬。师师喜欢的一种玩意儿是把吃下来的橙皮丢进炉子里燃烧，让这股清香带着焦味停留在空间。然后逼着官家，问他可喜欢这股香气？又问它比瑞脑的浓香如何？官家对师师的爱好怎敢说一个&ldo;不&rdo;字。他连声称赞：&ldo;好香，好香！&rdo;又说：&ldo;凡是师师喜欢的，朕无有不爱。&rdo;

&ldo;这是为了什么？&rdo;

&ldo;师师风华绝代，志趣迥异流辈，&rdo;官家信口胡说下去，&ldo;师师欣赏的无论色、香、味，都是人间的绝品，朕哪有不爱之理？&rdo;

&ldo;臣妾就是不爱听官家说的这些话！&rdo;

&ldo;好，好！朕从今以后再也不说这等话就是了。&rdo;

&ldo;官家改口得快，可是真要改起来就难了，不是这样吗？&rdo;师师又反问一句，说：&ldo;好了，如今不说这个了。臣妾要问官家近来为何这等清瘦？旬日不见，比上次相见时又瘦得多了。&rdo;

官家巴不得有此一问，他真想回答&ldo;可不是全为了师师一人之故&rdo;。这个回答倒是合乎事实的，可是一场风波，好容易平息下来，他刚刚享受到这点用自己的痛苦酿成的蜜，哪有勇气再去挑动她。他只得言不由衷地诿过于伐辽战争，说&ldo;金人已在北线动兵，种师道的大军尚未开抵前线。这件事把朕折磨得够了。将来还不知道怎样收场呢？&rdo;

他估计这不见得是个能够引起师师兴趣的话题。不想师师也不是生活在世外桃源，她早听说过这场战争以及与它有关的&ldo;也立麻力&rdo;的传闻，趁机打听起来。这倒出乎官家的意外，既然师师感到兴趣，他也乐得加油添酱地渲染一番，把&ldo;也立麻力&rdo;其人其事，讲得活龙活现，末了还笑问：

&ldo;这个&lso;也立麻力&rso;，目前正在京师。师师如要见见他，&rdo;官家说得口滑，&ldo;几时朕传旨王黼，让他带同马扩前来与卿见面如何？&rdo;

&ldo;不要，不要那个王黼带来，&rdo;这是师师对朝廷内那个权贵集团最露骨的表示，间接也谴贵了支持这个集团的官家，她还不留余地地加上说，&ldo;官家宏量，让王黼这等人参赞密勿，厕足庙堂，臣妾愚陋，在臣妾的门墙之内，却容不得这等人溷迹？&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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