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父亲回来,西装革履,春风满面,还带回一个庞然大物,是一辆崭新的面包车。黄黄的车身亮闪闪特别精神,车头标着“天津大发”。晓雯几姐妹乐不可支这里摸摸那里瞧瞧,父亲清瘦的国字脸上眉开眼笑。他对晓雯妈说:“啊英,叫上妈和孩子一起上车,我兜你们去广州动物园玩。”奶奶年纪大了,哪里也不愿意去。晓雯一家五口坐着爸爸的天津大发从村口驶出大桥,上了柏油马路,进入国道,父亲左弯右拐,开了一个小时到了广州市内,街道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晓雯和妹妹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眼花缭乱。父亲领着她们在动物园里玩了一整天,看了猴子河马和大象,吃了软糯糯的冰激凌和香喷喷的烤鸭。回到家里已经是夜深人静,晓雯和妹妹们累得倒头就睡,第二天早上醒来,父亲已经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晓雯发现母亲身体有了变化,肚子越来越大,还时不时作呕想吐。奶奶高兴地天天求神拜佛“祖宗保佑这一胎生个慈姑丁,光耀门楣”。晓雯知道母亲又怀孕了,她替母亲担心“如果又是女的可咋办?”下课的时候,她躲在学校后面的矮树林里闷闷不乐,娟子跑来见她不开心,把她的脸颊捏成个大南瓜,说:“是谁招惹你了,苦着脸像苦瓜干”晓雯手一拍,道“别逗,我苦恼呢!妈妈怀孕了,不知是男还是女。”她想起往事,妹妹如果还在,应该有五六岁了。“村里不是有“米婆”吗?“米婆”神通广大,能知过去未来,我村的罗啊婆很灵通的,今天放学带你过去问米。”娟子忽然想起了什么仰起红扑扑的脸蛋说:“刚才碰到家成,他说有事找你,找你几遍了。”迎着娟子狐疑的目光,晓雯打哈哈:“哦,我借了他几本书还没看完,那么小气的人来问我还书呗。”娟子眉眼带笑:“是不是上次我们一起向他借的那几本书?我的也还没看完,我们一起去向他宽限几天吧。”晓雯眼睛里闪着狡黠:“只要你帮我解决妈妈的问题,我就和你去见家成。”
一放学,她俩像出笼的鱼儿溜得飞快,骑着自行车穿街过巷拐到一处人家,矮矮的泥墙围着一个院子,里面传来嘎嘎咯咯的鸡鸭声汇成一曲农家乐。她们把车靠在墙边,小娟牵着晓雯小心推开虚掩的木门,里面早有几个妇人蹲在厢房里做着法事,屋子里香火袅绕,当中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婆眯着眼,摇晃着圆嘟嘟的脑袋,在烟雾氤氲中吟着听不懂的神谕,吟唱了长篇大论之后忽然张开双目说:“王婶,你去世的婆婆在下面吃不好穿不好,天天缠着你,让你头疼腰疼,你拿片柚子叶,盛一碗米,从房间每个角落撒些米,把瘟神送去门口,在门口地上点几炷香,烧一些元宝衣纸,第二天就不疼了”说完递上元宝衣纸,接过王婶的一块钱。轮到下一个:“宝儿妈,宝儿一到晚上就哭是丢魂了。”说着随手从香炉里挑起一点香炉灰,混合在茶叶里用纸包着递上“拿回家泡水喝立刻就好的,不好再去看医生。”宝儿妈一手接过药包,一手递上两块钱。晓雯悄悄问娟子“有这么神么?比医生还厉害,都不用望闻问切。”娟子神秘兮兮“等下你就知道了。”好不容易等人一个个都走了,娟子推着晓雯走上前,罗阿婆忽然看到两个女子找上门,皱着眉研究了一下,胖嘟嘟的老脸皮笑肉不笑:“两个女子是不是来问未来丈夫住在哪里?做哪一行啊?”晓雯心里嘀咕:神婆不是通灵吗?怎么我来干什么都不知道。娟子开门见山“啊婆,晓雯妈妈怀孕了。我们想问问怎样可以知道怀的是男还是女?”“知道是男是女有作用吗?难道是女就打胎不要么?作恶的事我不做的。”老太婆振振有词。娟子比晓雯还焦急“那怎么办?”“我有一个方子,就算是怀孕了也可以转男变女,转女变男。”晓雯眼睛都亮了“罗阿婆,请你告诉我转女变男的方子,我已经有两个妹妹了,就让我妈我奶奶遂了心愿吧!”“我的方子要收钱的。”晓雯语气里带着乞求“阿婆,我没有钱。请你告诉我吧,我已经有个妹妹送人了,妈妈再生不出弟弟,爸爸以后也不会回来了。”罗阿婆见这两个女子实在身无分文,转而说:“见你说的这么可怜,我发发慈悲。把耳朵伸过来”晓雯侧耳倾听“想转女变男,要一些童子的头发,烧成灰冲水喝,三次就能成。”“什么是童子”“童子就是没成家的男子。”晓雯连连点头致谢,罗阿婆说:“到时有红鸡蛋吃不要忘记我咯。”她们欢天喜地出门去。老太婆拿着一勺大麦拌米糠走到围栏,随手撒在地上,一群鸡鸭叽叽嘎嘎跑来争食。它们把米糠里的大麦都啄掉了,剩下满地的米糠”老太婆犹自喃喃自语:“你们都成精了,专挑好的来吃,真真比人还精,要不是靠我这张利嘴,你们连大麦都没得吃,还能挑三拣四么,等肉肥个大,一只只宰了你们,晒成腊鸭,做成烧鸡。”胖嘟嘟的脸上仍然皮笑肉不笑。
晓雯和娟子辞别回家,正想着左邻右舍哪个男孩子可以向他借几根头发,忽听到隔壁家成低沉的读书声,她计上心头。寻声走到家成紧紧关闭的窗边,轻轻扣了几下,声音停了下来。一个声音问:“谁?”“我呢,有事找你。”窗子扒拉几下,窗门从里面向外推开,露出家成俊朗的脸庞,左脸受伤的地方已经结痂脱落,凹进去一个小圆点,刚好在嘴角的旁边,就像一个小小的酒窝,让这张脸更是迷人。这个人造酒窝让晓雯记起她犯的错,而且有一段时间对他避而不见,心里有点愧疚,轻声嚅嗫:“你还好吧”家成面露喜色“没事!我说是我自己摔破的。只是奶奶看得紧,不让我出去,在学校找你也不见人影。我怕你担心,在这里读书希望你听到我声音来找我,果不其然你真来了。”晓雯心想:担心你的人可是另有其人,如果你没用处也不会来见你。她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气喘吁吁“我最近病了”家成急切地问:“得了什么病了?厉害吗?”她有气无力道:“我得了肺痨”“不是吧,你那么年轻怎么可能?”“不骗你”“那你叫父母带你去医院看啊。现在医学发达,一定可以治好的。”“我看的是中医,医生说要用男生的头发做药引,我是来向你借小许头发做药引的,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咳咳咳”她咳得更厉害了。家成说:“你等一下”说完转身不见了,过了一会,他出现在窗边,手里拿着一个纸团,有包子那么大,他说:“不够再来拿。”晓雯接过掂了掂,满意地说:“够了谢谢。”
晚上吃饭的时候,听到隔壁曾大娘大声数落:“你个臭小子把头发剪得乱七八糟,叫你去理发铺修短又不听,头发坑坑洼洼像狗啃屎,难看死了。性子像牛那么犟,明天看同学笑话你。”曾大娘唠唠叨叨了一夜,也没听到家成的反驳。早上晓雯听到家成出门的声音也推门出来,见到他头发左右两边乱蓬蓬长短不一,晓雯说:“家成,你还是先去修一修头发再上学吧”“你不是要用我的头发做药引吗?等你好了再去修吧”晓雯轻咳一声,说:“我昨晚吃了药,已经不咳了,况且你给的药引足够我用了。快点去理发铺,时间不多了。”等家成回到学校,娟子兴奋地跑来禀告:“家成今天理了个好帅的发型,我们去瞧瞧。”晓雯双手托着下巴,无精打采:“天天在隔壁,朝见口晚见面,你不厌我也厌。”娟子花痴般道:“如果我在他隔壁就好了,天天见他也不厌倦。”看小说,630bo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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