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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七 祖母（第1页）

儿时的小钰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抱着美好与期待，去奔赴的，但后来她发现：事实永远不如她事先原定所想的那样美好，亲友的遭遇、自己的磨难与各种挫折，在日后的每一天里，都成为时常鞭笞着她那颗原本天真烂漫之心的酷刑，最终这些带着教训的记忆永远的烙印在她的心上，她的性情也因此变得更加复杂与多变：她手上时刻拿着刀，做好随时手起刀落的准备，在面对诸多敌人时，那股釜底抽薪的狠戾与韧性，曾让不少人鬼妖魔闻风丧胆。

在那次祖母术后的探望中，小钰和爸爸在祖母家中那片种满石榴树的温馨小院儿里，住了好几日。也去叔叔婶婶家中吃了饭，晚上和他们一家三口漫步于书店里、商超中、大街上，叔叔和婶婶买了小钰最喜欢的手绘书和紫水晶蝴蝶手链，送给她，当时年幼的可爱妹妹投来了十分羡慕的目光。隔天，祖母又带着小钰去了附近的书店、早餐摊位，买了小钰当时常看的《星梦缘》，和一些吃食。那时候，小钰看过由《星梦缘》翻拍而成的电视剧，感觉挺励志的，最起码比台湾那边的偶像剧要好的多。那种满脑子傻白甜、做着王子公主梦、总想飞上枝头变凤凰的俗套而不现实的言情小说，小钰实在是不愿意多看一眼，对于她来说，那真的是浪费青春、浪费生命。尤其是女孩子，不能每天沉浸在人鱼公主般的《格林童话》中，因为根本没有那样的事，真实的《格林童话》是黑暗血腥和细思极恐的。原版《格林童话》的受众是成年人，而并非孩子们。只是大多数人都被当时流入市场的包装文化给欺骗了，可见，独立思考与多方位的甄别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小钰当时很喜欢《星梦缘》里面林思彤这个角色，这个角色是由演员陈彦妃扮演的，简直是本色出演。而现实中陈彦妃的性情，也是小钰极为欣赏和认同的。多年后，现实中的林思彤并没有嫁给麦家永，她选择了一位最适合的伴侣与之携手共度人生。所以，小说就是小说，所有的故事并非是空穴来风，或是凭空捏造。对于写小说、写书的人来说，肯定是基于经历之下，认真总结自然而然的一种表达；那么对于看小说、看书的人来说，只把它当成别人的故事，看看就好，千万不要当真，一旦当真，稍微把握不好那个度，是很容易魔怔的。

那时的小钰总觉得：自己之所以能遇到这么好的亲人、或是朋友，皆是累世修来的福气，尽管她任性调皮，却十分珍惜他们。祖母患上恶性肿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常年生气所致。她后来的老伴儿，也是小钰后来的这位祖父，是官场上左右逢源之人，外加自己的个别孩子不成器，又是半世夫妻，两人肯定不如原配的感情真挚和深厚。为了这些家庭内部矛盾与琐事，小钰的祖母自然是没少发脾气。祖母虽然脾气暴躁，但她为人直爽，待人真诚友善，邻居们很喜欢她，人缘相当不错。在小钰的印象中，祖母从未皱过眉头，哪怕是在她术后康复的那几年里，她也是把自己照顾的很好，还会经常按时按量给后来的老伴儿注射胰岛素。小钰后来的这位祖父，在后半生，也多亏了祖母的照顾，他才能让多年的糖尿病一直保持平稳的状态。

而祖母的过世，并非是原先胃部的恶性肿瘤复发所致。术后的那几年，每次复查，她的情况都很好，各项指标均在正常范围内。祖母过世的那一天夜里，她本来是去洗手间的，回来后，准备躺到床上去，结果人一下晕倒在地，老伴儿发现时，她已没了气息，没再缓过来，就这样离世了，神色平静，十分安详。

祖母下葬那天，小钰的父母、叔叔婶婶和几位远房亲戚也赶到现场，大家一起将祖母的骨灰和当年祖父的衣冠冢合葬在了一起。说是衣冠冢，其实并没有任何衣冠，那只骨灰盒里只是放了祖父当年曾看过的一本书、常用的一支笔，书上有祖父的手写签名而已。由于当年祖父过世后，祖母十分伤心难过，待祖父的遗体火化后，并没有留下他的骨灰。祖母下葬的几日前，二月二那天下起了大雪。下葬当日，由于冰雪尚未消融，小钰的父母和其他亲人前往山上的路，十分难走。小钰的妈妈爸爸，和祖母的弟弟，于下葬的前一日，陆续将一些墓穴所需的板材、墓碑运往山中，由于山路太滑，积雪太厚，妈妈摔了好几跤。祖母下葬当天，远在长春念书的小钰，于当天午休时做了一个梦：她来到一片由红砖垒砌而成的建筑内，那砖与砖的缝隙处，还微微渗着尚未干透的水泥。经过几道层层的砖墙后，是一处开阔的广场，那广场的地面上铺满了细如糯米粉的黄沙。经过黄沙广场后，小钰看到了左手边的那座由红砖砌成的石屋，绿色木制窗樘的玻璃上贴着红色的窗花，迎着对面耀眼的阳光，显得温暖而喜庆。这时，屋里走出了两位老人，其中一位是小钰的祖母，她正和另一位包着绿色头巾穿着花棉袄黑棉裤的老太太交谈着，似乎是送好友离开。祖母和那位友人告别后，看到了小钰，笑呵呵的将小钰迎进屋。金色的阳光洒满了窗前，橘粉色的床单上也落满了大片阳光，屋子里暖洋洋的。“钰儿，待会儿留下吃饭吧，我的一位老邻居也顺便过来做客，年轻时，她也帮过我很多忙，赶上这时候，我们刚好聚在一起。”祖母笑眯眯的看着小钰。“好啊，祖母，一会儿我们一起洗菜吧。”小钰开心的答道。“哎，孩子，不用那么麻烦，今儿个早上，你爸爸妈妈和叔叔婶婶已经准备了饭菜和吃食，都是已经做好的，还热乎着呢，我想着你可能今天会来，就把早上的饭菜都放在锅里，热了一遍呢。”祖母笑呵呵的回答，拉住小钰的手，带她来到了一间古香古色的厅内：墙壁是简单素净的白色，窗帘是清浅的蓝灰色，落地飘窗，在正南方向。那厅内的中央处，摆放了一张直径130公分左右的深色圆木桌，祖母从锅灶上依次取出饭菜，端上桌。而这时，祖母口中的那位老邻居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桌前，这位老奶奶花白的头发，戴着一个黑色的曲线发卡，将额前与两鬓的碎发统一拢到后面，十分利落。她穿了一身浅灰的女式中山装，也是人们常说的列宁服，安静的坐在那里，很慈祥。祖母坐下后，她向小钰介绍了自己的老邻居，小钰和张奶奶打过招呼后，三人一边有说有笑的聊着天，一边吃着一桌丰盛的饭菜。

午休醒来后的小钰觉得有些奇怪，她在当天晚上拨通了电话，询问妈妈在早上为祖母下葬时，于墓地前摆放的吃食有哪些，妈妈详细的告诉了小钰，结果和小钰在那个奇怪的梦中所吃到的饭菜一模一样，妈妈听后也颇为诧异：“钰儿，你这儿哪是做梦啊，这分明是去你祖母的墓穴里吃了顿便饭啊……我和你爸爸，几天前就准备好这些供品了，是为了方便你叔叔婶婶赶回来，大家节约更多的时间为你祖母下葬。你祖母和祖父的墓穴最深处，四周皆是红砖垒砌而成。所以，这回我是信了，你吃供品是真的，但这已经不是什么所谓的梦咯。”

写于2024年4月26日?甲辰年三月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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