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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是以晚膳过后，无需段唯押送，江凝便自觉地回到书房。三遍《兵法》无疑是项浩大的工程，纵然对它有百般热爱，也不能减轻连抄三遍的痛苦。

段唯在另一边专心看书，忽听江凝一声轻叹，抬头见他满面愁容，忍不住扬起嘴角：&ldo;自作聪明。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欺负陈老了？&rdo;

江凝再叹一声：&ldo;不敢，手都要断了。&rdo;

段唯放下书卷，走到江凝左侧，看他第一遍还没抄完，不禁哑然失笑。

&ldo;你还笑，能不能有点同情心？&rdo;

江凝话音未落，见段唯竟铺开宣纸，提笔蘸墨，忙阻拦道：&ldo;好了，我就随口一说，不用这样……陈老可是一眼就能认出你的笔迹，我可不想被再罚一遍。&rdo;

段唯弯了弯眼角，并不答话，落笔提按间，&ldo;兵&rdo;字已成。那字的结构形体与段唯平日所写的毫无相像之处，倒与&ldo;江凝体&rdo;如出一辙。

江凝望着那足以以假乱真的字迹，讶然道：&ldo;你……什么时候偷偷临了我的字？&rdo;

段唯眼皮跳了跳，毫不客气地：&ldo;就你那字还用的着专门临？看一眼就丑得刻骨铭心。&rdo;

一直安安静静当屏风的思墨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此刻的江凝心情大好，别说被笑话几句，就是再让他抄上两遍，恐怕也毫无怨言了。因此他只是淡淡扫了思墨一眼，颇有些炫耀之意：&ldo;看见没，还是你家小王爷最疼我。&rdo;

思墨低头偷笑，应声答&ldo;是&rdo;。

段唯忽然想起了什么，边写边问道：&ldo;上次你俩到底藏了什么？遮遮掩掩的，还怕我知道？&rdo;

思墨还有些犹豫，偷瞄江凝，不知该不该说，谁知&ldo;主使&rdo;却没有片刻迟疑，坦然道：&ldo;从书肆买了本闲书，让思墨帮忙藏着带回府里。你若是想看，我回去拿给你便是，只是千万别让陈老知道，不然肯定要给我烧了。&rdo;

之前段唯不是没看过江凝得之不易的几本&ldo;闲书&rdo;，暗觉其中确有可圈可点之处，但并不沉迷，看了没多少便放下了。只是在一次作文中无意使用了书中词句，便惹得陈老大发雷霆。

此时他心下了然，神色有些复杂：&ldo;不必了，自己留着看吧。&rdo;

月悬碧空，如水的月色荡过庭中繁花，正是赏景佳时。可惜两个少年无暇品味欣赏，在兵法中漫游半晚，手腕酸痛，身心俱疲。其间江凝多次催促段唯回房歇息，段唯只道不困，坚持要抄完再走。江凝最初的窃喜已荡然无存，只余下满心愧疚。两人一直抄到后半夜，才各自回房歇下。

是夜，段允房内烛光未熄。

十二城邑预设暗察使之事尚未商讨出满意结果，段允抬头望了一眼窗外明月，眉心紧锁，半晌，才开口道：&ldo;今日之事暂且商议至此。各位辛苦，回去歇息吧。&rdo;几个心腹相继执礼告退。

苏越给他端上一盏清茶：&ldo;夜已深，王爷也该回房歇下了。&rdo;

段允手中转着小巧的细瓷杯，沉吟不语。

苏越默立片刻，轻声道：&ldo;王爷还在为设十二城邑暗察使之事烦忧？属下倒有个提议，不知可否为王爷分忧。&rdo;

江凝挨到枕头便昏睡过去，梦中仍在奋笔疾书，清早醒来只觉身心俱疲。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关节，极不情愿地起身洗漱。

而段唯的&ldo;不困&rdo;并非托词，明明习惯了亥时后就寝，回到房中却还是毫无睡意，躺在床上闭眼小憩须臾，不到天明就起来了。

苏武师疑惑地看着面前两个无精打采的孩子：&ldo;今天这是怎么了？&rdo;

江凝应景地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ldo;写陈老布置的课业到后半夜，睡少了。&rdo;

段唯看起来比江凝清醒些，然而脑袋昏昏沉沉，状态也好不到哪去，没去纠正江凝半睁着眼说的瞎话，算是默认。

苏武师心疼坏了：&ldo;留这么多课业，这是连觉都不让睡了？不行，我得去找陈王傅好好理论理论。&rdo;

江凝一下子清醒了大半：&ldo;您千万别……这事怨不得陈老，主要还是凝儿写得太慢。况且，陈老也是为了凝儿好，怎能辜负他老人家一片苦心。&rdo;

苏彦文听闻此言，对这个小徒弟愈发疼惜：&ldo;真是好孩子。&rdo;

一抬眼，瞥见苏越正站在不远处，意味深长地望着这边，嘴角还挂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苏彦文瞬间恢复了冷脸：&ldo;你杵那干嘛？没事干了？&rdo;

苏越抿抿嘴角，即刻转身向外走去，心下思量着，或许自己才真的是被老爹捡来的孩子。

第5章第五章

日升月浅，少不经事太匆匆。

晟和二十八年，少年学业初成，陈简言也总算在头发掉光之前卸下一道重担，不禁长松了一口气。

至此，段允的暗察令也终于得以全面施行。

暗察使对各邑邑尉行监察之职，除最北端的邻江邑外，其他均以一年为期，期末各地暗察使轮换调度。监察期间如有异况，经驿站呈加急公文至临安王府，由段允直接审批传令。

八月底，驿站备送的马车上。

&ldo;还是外面自在啊。&rdo;江凝拨开竹帘，心满意足地吸上一口新鲜的空气，&ldo;没那么多规矩缚着，感觉身上都轻快了不少。&rdo;

段唯斜他一眼：&ldo;说的好像你在府里守过规矩似的。&rdo;

江凝放了竹帘，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ldo;可是在府里，我有好多话都没机会说呢。&rdo;

&ldo;什么话？&rdo;

望着段唯侧颜，江凝一颗心不安分地左冲右撞，梦里重复过千遍的言语一时全部梗在喉中。垂在身侧的手下意识地握紧，齐整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暗骂自己没出息，在府里尚且玩笑或试探着看段唯的反应，虽屡屡被干扰或打断，仍见缝插针，现如今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无需担心突然出现的陈简言，也无需担心正在驾车的思墨探进头来，自己却开始顾后瞻前，开不了口。

江凝挣扎片刻，认了怂：&ldo;也没什么，就是……一直想带你去看看邻江的夜色，那可比在东平有意思多了，你一定没见过月满江水的胜景。&rdo;

见段唯用一种&ldo;你怕不是高兴傻了&rdo;的眼神看着他，江凝搜肠刮肚，终于又搜罗出来几句：&ldo;义父曾说邻江邑有几分江南风范，可江南并非临安属地，难道义父曾去过江南吗？&rdo;

段唯淡淡地：&ldo;我娘是江南人，大概生前同他描述过江南的情形。&rdo;

江凝：&ldo;……&rdo;他心道说什么不好，偏偏让小唯提了这茬，一时恨不得抬起手来给自己一巴掌。

段唯却仿佛毫不介意，看着身旁僵住的某人，权当他是震惊，又补充解释说：&ldo;我娘原本是选入宫中的秀女，不过圣上念着我爹还未册妃，便给他们赐了婚。这些事算不得什么秘密，在府里但问无妨。&rdo;

二人此次出行并非游玩，而是接了段允授的特巡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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