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他想吃掉太阳
阳台放着一张躺椅,是方明熙的爷爷给他留下来的东西。它原本被收起来,立在角落里,此时被打开了。木头组成它的支撑,中间串着缀在一起的竹片,往下坠成弯曲的形状,此时被擦得很干净。
方明熙指了指躺椅,问:“有坐过吗?”
颜星逸摇了摇头。
方明熙接过他怀里的猫,把人拉到椅子前:“来,坐坐看。”
颜星逸缓缓坐到椅子的前半部分上,腰背一如既往地挺得很直。
“躺下试试。”
方明熙看他不动,又说了一遍,“躺下呀。”
颜星逸很拘谨,他其实没坐过这种躺椅,不如说他向来是不怎么接触这种悠闲的东西的。他浑身僵硬,在方明熙的指点下,双手紧紧握住支起来的扶手,谨慎地躺倒在躺椅上。
背后传来竹片的触感,微凉,很舒服。
他抬起眼,恰好能看到阳台外的一方蓝天,雪白厚重的云缓慢地从一头移到另一头,太阳从它们背后露出来,一半撒在木棉树茂密的树枝间,撒下一片细碎的,金色的微光,另一半温柔地落在颜星逸身上,和他梦里一般,温暖和煦。
颜星逸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这样晒过太阳。
他久违地生出轻松的感觉,忍不住缩起双腿,像是窝进了躺椅里一般。
“喜欢吗?”
方明熙靠在扶手上,颜星逸侧眸看去,阳光为他裹上一层金边,竟比那太阳还要耀眼。
颜星逸的心跳声鼓噪得好像要跳出喉咙。
“喜欢的。”
他回答道。
方明熙回过头看他,颜星逸的答案显然让他十分满意,他弯着唇角,语气极尽温柔:“我也是。”
是喜欢躺椅,还是喜欢别的什么,只有方明熙自己才知道。
也许方明熙是有点喜欢自己的。颜星逸自认理智地在回忆里搜寻,从方明熙的眼神,每日雷打不动的保温饭盒,卧室桌面的木雕灯,傍晚并肩走过的二十六个红绿灯处,抽取出证明命题的蛛丝马迹,
贪心总随着时间增长。只能待在远处当陌生人时,他希望能靠近方明熙,待抓住机会待在方明熙身边,他又希望能成为对方的好友,当尝过温柔的滋味以后,他改变主意,渴望独占方明熙。
方明熙看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忍不住问:“看我做什么,嗯?”
颜星逸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你好看。”
方明熙一怔,低声笑了起来。
命题的是或不是,界限模糊不清,颜星逸决定将自己的勇气放上天平,让它往自己期待的方向倾斜些许——他已经存了八年,也只有那么一点。
他用手肘撑起自己的身体,目光落在对方的薄唇上。
此时的颜星逸更像一个按下梭哈的赌徒,等待他的可能是梦寐以求的奖品,也可能是满盘皆输。
但愿神明准允他的贪婪。
呼吸几近交缠,气息湿润温暖,只差一点,颜星逸就能吃掉阳光。
铃声不合时宜地划破寂静,一声比一声响亮急促,让人难以忽视。
旖旎的气氛霎时间烟消云散,颜星逸的那点勇气似乎也就这么被撞散了。他如梦初醒般松开手,装作若无其事地缩回躺椅上,垂着脑袋摸了摸膝上的英短:“你不接电话吗?”
方明熙脸上闪过一丝被打扰后的不悦,他掏出手机,按下接通键:“干嘛?”
他并未避开颜星逸,从语气能听出来,对方跟他关系熟稔。聊到一半,他有些迟疑地看了颜星逸一眼:“行吧,我问问他。”
方明熙又聊了一阵,挂掉电话,他扭过头,颜星逸正闭目养神,睫毛微颤。
“我朋友让我去他店里看一看,要不要跟我一起?”
颜星逸缓缓睁开一只眼,好似有些不情愿,他躺得很舒服,有点不想动。
“不是现在,你还能再躺会,我们过去吃晚餐就行。”
方明熙引诱他,“他做菜很好吃,非常好吃。”
方明熙都说好吃,那必定是没错的。颜星逸已经有些松动,但突然又有些忍不住,问道:
“比你做的还好吃吗?”
方明熙被噎住,从颜星逸眼中捕捉到一丝狡黠,顿时又气又好笑,故意伸手去揉乱对方的发丝:“你自己去尝尝不就知道了?”
“哎我就是问问……别弄我了,你弄它!”
颜星逸把猫咪塞到方明熙怀里,从躺椅上跳起来,才成功躲过蹂躏自己的魔爪。方明熙还站在进客厅的玻璃门旁边,颜星逸只得挑了个离方明熙有点远的阳台角落,急急忙忙地用两只手整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有种猫咪洗脸的既视感,少了几分平日里拒人之外的清冷感。
可惜的是,在颜星逸眼中看来“有点远”的距离,对方明熙来说不过是两三步的功夫。颜星逸尚未回过神,便看见方明熙把猫放下,大步走到自己面前,笑意盈盈地将双手撑在他的身侧:“去不去?”
颜星逸几乎被方明熙圈在怀里,一时间心脏跳得极快,差些要跃出喉咙。手上的动作变得极缓慢,他不敢抬头,只垂着眼眸,盯着方明熙衣服上的图案看,声如蚊蚋:“去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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