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沉,在迹部脸上看到熟悉的影子。那个深夜,她滑进泳池前,在破碎波光里见过自己同样的神色:挣扎、痛苦、耿耿于怀。
他头也不回,而莉莉即刻离席,焦急着跟了过去,把手冢看过来的目光甩在身后。
虽然此人行动迅速,但远远的真找到迹部,反倒纠结了一会,不知道要不要上前。被风吹着,她的脑袋冷静下来,叹了口气。
真残酷,比赛终究是有输有赢的。但对骄傲张扬如迹部来说,“winornothing.”
他在水里全力挥拍,她就坐在沙滩上发呆,把脚趾埋进热乎乎的沙子里。
不去打扰,尊重独处。但不远不近地陪着。
直到她睡眼朦胧,双手抱膝,把头埋在腿上,晒背晒的要睡着了,忽然感觉沙子凹陷,旁边有人坐了下来。离得很近,一身咸湿的海水味道。
他没说话,反而是她先开口,迷迷糊糊地解释:“我只是想来问问你,要不要吃冰淇淋。”
还带了点鼻音,像困倦又像撒娇。
迹部愣了愣,唇边闪过微弱的笑意。
他曾越过三千公里,陪低迷期的她吃冰淇淋,而现在,她向他袒露出同样的真诚。
他和她一样都不需要安慰。挫败不会宣之于口,苦涩必得反复咀嚼,砂砾只会在心里滚动。
但她却说我在。
四目相对,莉莉感到庆幸。正是因为她也走在这条路上,才能读懂他的比赛,理解他的努力和拼命、起伏和波动、喜悦和消沉。
真奇怪,从这一刻起,网球对她来说意味着更多的含义。
确实,她一直视它为未来,对它的热爱发自真心,与任何人无关。但它同样也是组成迹部景吾的、最为重要的一部分。要想理解他,就必须先理解网球。
她是注定要和他一起往前走的。如果很多年后,还能约他出来打球该多好呀。
莉莉模糊地想着。
“不怕把背晒伤么?”迹部说着,把长袖外套搭在她肩膀上。
“好热!”她不依。
“晒出印子了。”他故意说。
“什么!”莉莉大惊,立刻转着脖子,试图看到后背,眼睛瞪大,扭曲得抬头纹都要出来了。
丑丑的,他想。可是为什么自己的视线挪不开呢?
听到对方闷声低笑,莉莉无语住了:“唉,男人都爱骗人……算了,能让少爷开心点也不错。”
“迹部开不开心,对你很重要吗?”他在海风的吹拂里轻声问道。
“重要。”她毫不犹豫,声音平静,“因为我有过同样的时刻。”
声音清亮,满是坦诚,这是亲身经历引发的深刻共情,她对他的心情感同身受。
那双眼睛映照得他无处遁形,迹部轻叹一声,有些无奈:“真的是!”
天真、纯情的狡猾,不自知的迷人。
明明他想听到更私密、直白的答案,想听到她亲口承认他的地位特殊。而她总能回答的光明周正、毫无私心,纠结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海风吹息不停。她的头发纷乱,糊了自己一脸,也糊了他一脸。
差点吃到她头发的迹部:“呸呸。”
“当然重要。”她却在此刻低低说道,声音淹没其中,“想一直和你一起打球啊。”
“嗯?什么?”他立刻追问。本能告诉他,对方好像说了句很重要的话,但他却没听清楚,懊悔得不行,迅速把她掰到自己面前,“你刚刚说什么了?”
外套随着动作滑落在沙滩上。他的手按住她光滑的肩膀。
莉莉顿时像被踩到尾巴一样,跳将起来,不满地叫唤:“哎哟,你的手怎么乱摸啊!”
“什么乱摸……你别造本大爷的谣!”迹部哭笑不得,好一阵手忙脚乱。
她忍不住大笑。
在女孩子清脆的笑声里,输球后的沉闷随风远去,而海浪奔涌席卷。他们安静地呆了很久,直到月亮从海天相交处升起,遍撒清辉。
隔着三十多万公里,它无声引动着潮汐,就像她永远引动着他。但——迹部微微侧脸:好在他们只相距二十公分,此时并肩而坐,影子交叠,像她倚在他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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