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那封通牒,又换了副样子向秦知树打听。自己对东京台谏官知之甚少,却知道有几个是出了名的驴脾气,难保不会因他发难。“来得是察院的监察御史大人,白崇山。”这是她与顾云篱独有的、默认的秘密。语罢,他摆手凄然扭过头。林慕禾:“……”她莫名有了些不好的预感。语罢,便见走来一个揣着袖子的内官,弯身冲几人道:“几位在偏房略等,堂前正会审要犯,稍后会来司掌记录的内官。”主审要犯,便是赵玉竹与路由之这几个主谋了。若赵玉竹与自己说得没错,那这江宁府恐怕要真的让林宣礼如愿,彻底换一番血了。几人沉默地在偏房中等待,这场会审不知持续了多久,久到清霜都有些恼,来回在房间内踱步。“这群人当真罄竹难书,居然要审这么久!”清霜磨了磨牙,道。下一刻,偏房之外却突然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的响动声。林慕禾吓了一个激灵,陡然回过神来,手心便被顾云篱握住。“没事,”她轻抚她的后背,“我去看看。”谁知刚迈开步子,就听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娘娘、娘娘救我——!”“救我啊——!!”紧接着,一道中气十足,听着格外正气的声音便紧跟着传来:“堵住他的嘴!还敢妄议圣人,拖下去,拖下去!!”“你们敢杀我,你们敢杀我!!卸磨杀驴,会有报应的、会有报应……”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听不见任何声响。顾云篱的额角却滑下一滴冷汗,立在门口,僵在原地。不等她回过神来,就见方才那个内官又踱步前来,弯身请众人出去:“几位久等,各位大人都在偏堂内等着。”吸了口气,该来的还是来了。林慕禾也站起身,由小叶搀扶走上前。察觉了顾云篱有些担忧的目光,她抿唇一笑:“顾神医,走吧?”见她这样,顾云篱也抛去了那点不自在,应了一声,便提步离开。还未走进偏堂,就听里面传来一阵稀疏可闻的交谈声。“过几日公主……只盼着快些了事,早点回京。”另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骄纵,朝臣都看在眼里,……老夫也不介意再参她一本!”许是听见几人的脚步声,交谈声倏地收起,顾云篱也回过神来。“门外何人?快进来吧。”有人通传了一声,几人这才鱼贯而入。偏堂不大,足以容纳几人,但纷纷站着,便显得有些逼仄,顾云篱走进,便随着林慕禾几人一同朝那主座上二人一拜。左位处,坐着个须发发灰,身着襕袍的人,听见响动,他微微抬起眼,打量起这群人来。目光一一扫过,却冷不防与恰巧抬起头的顾云篱对上。那一瞬间,顾云篱却看见这人的瞳孔缩了缩,视线在她身上微妙地多停留了片刻。哪怕只有一息,她也还是感受到了。森然感爬上心头,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一行人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像是听候发落似的,将从屋外照射进来的光都遮掩成了零星。顾云篱很快忽视了那一瞬间的凝视,低下头不去引起过分的注意,心道:这人周身一派正气,想必就是那位刚正不阿的御史白崇山了。与他同坐一边的人身着绿色的曲领大袖官服,头戴长帽翅,模样年轻几分,应当便是那大理寺派来的人。“不必害怕,”先是那绿衣的人开口,他眉眼温和,看着似乎比那白崇山好说话多了,“只问些事情做笔录录入卷宗,几位若是问心无愧,自然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语罢,几个主簿从后面的屏风走了出来,领着清霜小叶去往一边录事,却不见有人来引其余几人。额角轻轻抽了抽,顾云篱忍不住有些紧张。只见那绿衣官员悄悄觑了一眼白崇山的神色,便挪了挪身子,默默坐正了。少顷,果然见白崇山轻咳了一声,缓缓开口。“聂大人吩咐完了?”他须发发灰,言语间不怒自威,看着七老八十的模样,眼角上的皮肤也耷拉下来,那之下的眼瞳却是精亮,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让人不敢撒谎。那绿衣的官员名叫聂铭,任大理寺寺正,听见白崇山问话,笑道:“吩咐罢了,先前也都问清了。白御史尽管问吧。”顾云篱听罢,心中更是疑惑,既然已经全部问清了,又为何要把她们几个单独拉出来再问一遍,这朝廷的人当真是闲得没事干了吗?显然,不止她如此疑惑,林慕禾与楚禁亦有相同的困惑。“也好,”白崇山捋了捋胡须,抚了抚袖子,“只是楚大人,你又为何卷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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