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请停职,入昭罪宫,倒是挑不出毛病的法子。”咽下最后一口苦涩的药,许温之上前端走药碗,默默应了一声。“刺伤新科举子,本也可大可小,只是右相近来在朝中风头有些盛,早被群臣不满,今日得由头发泄而已。”李繁漪喝下茶,接道。“他都将亲女除了族谱,还能再说什么?”李准笑了笑,“此事,也好让他收收锋芒,这些年他兼任龙门内职,确实比以往嚣张了不少。”“养虎为患,不得可取,他若真是忠臣,此时也该收敛了。”李繁漪道。李准默了片刻,忽然动了动身子,看向她:“挑个日子,把他接来吧。”“陛下想好了。”李繁漪动了动身子,没有疑问,更是陈述。李准没有答复,只是靠着身后软枕摇了摇头,无奈地抬了抬手指:“你下去吧,近来,辛苦你了。”李繁漪也没再多留,起身掸了掸衣裙,叉手退去。寝殿之外,应江带着个正捧着一叠劄子的小黄门走来,见了她,面色微微一滞,朝她行了一礼:“殿下。”李繁漪没想搭理他,倒是格外多看了那小黄门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半个福宁殿的内侍都被应江管辖在内,如今虽有许温之在其中分了一杯羹,这人的势力也仍然不可小觑。她忽地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嘴唇,脚步一停,也朝颔首:“辛苦应都知了。”再往出走,刚好碰上顾云篱前来请脉,两人默契地没有多说,只是一个眼神间的交流,便擦身而过。应江方才将劄子放下,正想说什么,寝殿外便传来顾云篱来的通报声。李准也察觉他的欲言又止,干脆瞥了他一眼:“想说什么,便说吧。”“……坤宁殿那边,娘娘心情悲痛发了高热,多日未进水米,二殿下听闻,想前去探望。”“从前不见他对他娘娘这么上心。”李准哼笑了一声,抬出胳膊,任顾云篱上前搭指请脉。“那官家的意思是……?”“既有禁令,便让他过了禁令去,从前滑胎便罢了,如今大内里这么多太医,莫非还能让她死了不成?”听见这个字眼,顾云篱手指上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一瞬,她敏锐感受到应江似是无意投来的目光。应江再没什么好说的了,转身告退。顾云篱也适时收回:“陛下脉象平稳,但,还是少动怒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李准收回手,忽然问:“你的法子奏效,还不曾听你要过奖赏。”顾云篱惶恐道:“为陛下分忧,何谈奖赏?”“先前刺杀一事,也并未给你个交待,你来保朕的命,为朕分忧,不给你些奖赏,似乎也说不过去。”李准说着,从身边扔出来一道劄子,让许温之递到顾云篱手边,“你瞧瞧。”顾云篱扬眉,双手接过,展开那厚厚的劄文,低头扫了一遍,忽然怔在原地。“御史中丞白崇山联合御史台五人呈上来的劄子,请求重开旧案一事,追本溯源。这已在御案前摆了数十日,朕一直觉得,不是时候。”他动了动,“那日事发后,伏玉来宫中与我说过,你是被人在赌坊下发现的。”顾云篱浑身一紧,一时间明白了,皇帝这么绝情,是下了决心要整垮桑氏了。好一道东风,她暗想,低身掩下眼中一闪而过的光芒,叉手道:“臣重伤,其中已记不清了。”“你既是重伤,那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是有……路过的侠士救下,才得以苟延残喘,保留一丝生机。”既是东风,便要好好一借。顾云篱仰起头,对上李准视线的刹那,忽然指尖一抖。他也未尝不是在顺水推舟,既能推到桑氏,他更不介意在这其中,卖顾云篱一个人情。果真是最善权谋利弊的帝王家,顾云篱心中叹。——“昭罪宫?这是什么地方?”香坊之内,来往客人依旧不绝,一道屏风后的地方,清霜不解地问道。“难道也在大内?”“非也,这地方在大相国寺内,是开国时前朝罪太子被贬之地,此后便被冠以‘昭罪宫’。”“还有呢还有呢?”随枝拿着算盘转过身,绕开清霜:“没有了!我又不是东京百晓生,就知道这么多了。”清霜“哦”了一声,又问:“怎么不见林姐姐?”“唉,”随枝叹了口气,“前些日子新品出了些问题,娘子亲自在看配香。”后院内,负责新香的香娘子们站成一排,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顾云篱与林慕禾一个一个检查托盘中的香料。“这些没什么问题,”顾云篱放下最后一味香料,接过林慕禾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按理说,不该出现起红疹的症状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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