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许小曲问他,他在问自己。思来想去,也唯有愧疚二字。愧疚二字,如何会这么重?又或许是无意之中一点点垒起来的习惯,困境之中,有她在便无虞。早时许小曲不想走,他承蒙她大恩便随她留。后来她破阵救他于水火,因他受伤,他便想着让她远离这战场。他知道,眼下他心底里应当是不想让她走的。可是,她若要走,他又当如何?他又能如何?“许小曲。”他的声音微哑,又似是没了力气,低下头来将额头抵在她肩头。“许小曲,我是不是欠你很多东西?”许小曲身子一僵,落在他头顶的手慢慢滑到他肩背,手指微微陷进他的黑发里。她笑道:“没有啊。”“你为何一直执着于此?你觉得七千将士的命是我救下的,你觉得该还我。可是我不这么想。”“你好像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我的岳将军,欲做将领,虽要磊落立于天地间,无愧家国无愧于心。但该放下的也要放下。”“小时我师父总爱同我说,这世上该放下的便放下,才不会活得那么累。”许小曲的手落在他背上,少年人的肩背已宽厚,带着暖意,为她消去深秋夜寒。“我其实一点也不爱说教,但……岳成秋。”“你若再说欠我什么,那我明日便收拾东西回大盛。然后让你再也找不着,你就抱着你的愧疚过一辈子。”“我前些日子不是说了,等你不需要我了,我再走。如今还不到时候。”“等到了那时……”岳成秋打断她沉闷地道了句:“好。”“你猜猜我方才卜了个什么卦?”许小曲的龟甲晃晃,铜钱碰撞间有清脆的响声。岳成秋觉得自己的脸越发烫,怕是有些见不得人了。索性埋在她肩头不愿起来,只低声问她:“是什么?”“是个上上卦。”“嗯。”也不知过去多久,许小曲打了个哈欠,轻轻拍上他的肩:“岳成秋,我肩膀疼。”岳成秋像是骤然惊醒,握住自己的银枪慌忙往后退了好几步,转过身去背对许小曲。“不早了,该睡了。我……我也睡。”许小曲看着他跌跌撞撞的背影觉得指尖有些发烫。夜色里亦有光,她借着那几分亮光看到他绯红的耳根。这时候的岳成秋,只是个少年郎。是不会和那时的岳成秋弄混的。不知是不是夜里太过寒凉,岳成秋躺在榻上翻来覆去许久都未睡着。眼见着天将亮,才在混沌里睡去。梦里也觉得冷。他纵马而行间,凛冽寒风穿透甲胄,银枪上带着缭缭绕绕的血色。沾染太多血,洗不去。那白衣银甲上也染了血。拖着枪走过一座又一座残破城池,如血残阳下,鲜血浸进泥地里,尸首遍地。城池之上,立着一个人。红衣金甲,耀目非常。他看到漫天箭雨,一支极长的箭穿透她的胸膛,一蓬血雨溅落,落在他的银甲上,烧灼着落在他心底。这一箭将她钉在城墙之上,接着便是更多的,呼啸而来的箭矢。她挣扎着下来,支着一杆将旗撑起身子。她便是这样立在那里的。“身死何妨?”他听见她轻声笑了句。箭雨里,金红战旗飞扬,她望着那方残阳。他听见她说——“我许小曲,是为家国。百战身死又何妨?”许小曲,她从来没有穿过这般红衣。岳成秋猛然从榻上坐起,身上已被冷汗浸透。这时营帐里已有微光,怕是快天亮了。他索性爬起来,就着桌案上一盆冷水洗了把脸。外间不知何时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天将亮,练兵时。只是今日的声响有些不同。往日里岳家军跟大齐军分开练兵,岳家军内分破阵军和走阵军。他手中岳家军万数,破阵军三千,走阵七千。破阵军枪长六尺余,寻常破阵在前做锋,撕破敌军。走阵军枪长丈二,听令走阵,以丈二长枪扫路。而杨柒所领大齐军先锋营则突进,破阵军为辅,列阵助大齐军行进。今日竟还有战鼓助阵?岳成秋寻摸片刻,打理好才出了帐子。待他一路行至演兵场。便见演兵台上已摆上四方战鼓。许小曲一袭白衣立于台上,手握一双鼓槌,重重敲击在鼓面。天色已亮,那一线天光带出的红日暖光喷薄而出。她白衣翻飞,身后映着那轮红日。战鼓磅礴,响彻在浩荡天地之间。鼓响,驱散深秋晨间的寒意。在战鼓声声里,鼓槌似落在人心间,击出阵阵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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