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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第1页）

此时三层的一面窗户开了，方竹探出脑袋来：&ldo;老叔叔，难道他们把你也收买啦?不要为虎作伥啊。&rdo;

&ldo;胡说，谁能收买我?你们家里有事，快点跟我回家。&rdo;老四海叫道。

方竹晃着脑袋说：&ldo;我们正在绝食呢，他们不把摄像头拆走，我们谁也不能出去。我是

学生委员会的，不能率先破坏规矩。&rdo;

老四海急道：&ldo;家里出大事了，真的。&rdo;

方竹依然摇着脑袋：&ldo;出了什么事我也不能出去，中国人最大的毛病就是不齐心，我们要挑战中国人的劣根性。&rdo;

&ldo;狗屁劣根性!&rdo;老四海真急了，语无伦次地喊道，&ldo;你爸爸都死了，你还在这儿起什么哄?你快点吧你。&rdo;

方竹愣住了，好一会儿才感伤地说：&ldo;老叔叔，你是我爸爸的朋友啊，你怎么能这么说他呢?&rdo;

老四海已经是一言出口了，索性大声道：&ldo;你爸爸去山里给单位采购活鱼，翻车了。明天火化，你还不赶紧跟我回去?&rdo;

方竹傻眼了，呆呆愣愣地说：&ldo;你不是开玩笑吧?&rdo;

&ldo;你还不赶紧下来?&rdo;老四海声嘶力竭地叫嚷着。

一分钟后，方竹风一样从宿舍里蹿了出来，拉着老四海就往外跑。二人还没跑出十米远，草丛中就钻出几个人来，为首的中年人张开双臂，颇是兴奋地说：&ldo;这是谁的主意呀?怎么能拿人家家长说事呢?算啦算啦，反正是出来了一个，出来一个就好。&rdo;说着中年人严肃地站在两人面前，指着方竹道：&ldo;你们这些女生也太不像话了，学校在楼道里安装摄像头是爱护你们，是保护你们，你们怎么能绝食呢?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这明明就是对抗啊!现在出来了就好，走，跟我到校务处去，走。&rdo;

方竹狐疑地盯着老四海，老四海二话没说，上下唇一齐使劲，&ldo;呸&rdo;的一声，一口浓痰挂着风响正好击中中年人的脑门中央，他惊叫着横着跳出一步，险些摔倒。老四海面目狰狞地指着他：&ldo;我们家刚刚死了人，你要是不想死的话，最好离我远点。&rdo;说完，他拉着方竹就跑了。

路上老四海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由于担心方竹责怪，他不得不使劲强调事出突然，谁也无法预料。

方竹的反应并不强烈，她只是痴痴地望着街面：&ldo;真的?我爸爸真死了?&rdo;

老四海只好说：&ldo;是。&rdo;

过了一会儿，方竹又问：&ldo;不会有错吧?我爸爸真死了吗?&rdo;老四海又得点头。又过了几分钟，方竹再次晃着头道：&ldo;不对吧，昨天我还看见他了呢!&rdo;

老四海不得不说：&ldo;翻车就是半分钟的事。&rdo;

一路上，方竹重复了十几次类似的问题。最后老四海正色道：&ldo;方竹，你要接受这个事实，你爸爸去世了。&rdo;

方竹眨巴着眼睛说：&ldo;我知道，可我就是不相信，难道死个人就这么容易吗?&rdo;

老四海不敢再说什么了，当年老爹死的时候，他也没怎么哭，也是反复在心里问过这个问题：&ldo;死个人就这么容易?&rdo;后来他把花儿卖给人贩子，心理总算是平衡了。老四海不希望让方竹走自己的老路，于是拿出一副满腔正义的样子来，厉声道：&ldo;你给我听着，人生总要经历很多事，你才是刚刚开始。所有你不愿意看到的、不愿意想到的事早晚都会找上门来。要么坦然面对，要么就永远是个胆小鬼，你自己琢磨吧。&rdo;

&ldo;可我爸爸不应该死啊!&rdo;方竹还是不大相信。

&ldo;我爸爸也不应该死。&rdo;老四海忽然想起来了，老爹死的时候自己也是大学二年级的，和现在方竹一样。不知怎么，一股空前的恐惧袭扰过来，他觉得自己眼看就要休克了。老四海只得咬着嘴唇，慷慨激昂地说：&ldo;我爸爸死的时候我也是大学二年级的，但我挺过来了，到今天混得还算不错。你的条件比我好，你要是不能接受这个现实，老叔叔就该鄙夷你了。&rdo;

方竹再不说话了。

由于仓促，菜仁的后事办得比较冷清。他父母早亡，没有兄弟，方惠家里同样没什么像样的亲戚。至于朋友嘛，除了老四海之外，方惠也没有通知任何人，她不想麻烦人家，更不希望人家给他家花钱凑份子。有些同事听说了，于是纷纷前来悼念，不少人都说菜仁的命苦啊，没福啊。但方惠却说：&ldo;菜仁死的时候很安然，因为他谁的也不欠。&rdo;

方竹表现得也还算得体，只是没人的时候经常发呆。事后老四海担心她又萌生去南方的念头，特地和方竹深谈了一次，大意是告诉她：自己将来想开一家设计公司，现在是万事俱备只等方竹毕业了，你一毕业我就让你挑大梁。他的意思是希望方竹坚持学业，方竹谈到了学费的事。老四海请她放心，老叔叔的脑子里全是钱。几天后，他向方惠要了两万块钱，号称是替她去炒股票。后来老四海还真的&ldo;入市&rdo;了，也多少挣了些钱，但远不如传说的利润高。好在老四海并不在乎，其后一段时间，他每每向方惠灌输些股市神话，每个月都能替她&ldo;挣&rdo;个三千两千的。看样子方惠是信了，方竹的大学依然读着。

老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缔造这种名言的家伙保证是得不了好死的。菜仁死后没三个月，方惠便病倒了。

方惠只是在给菜仁办后事的那几天里没去上班，菜仁下葬的第二天，她就回到了医院。此后方惠完全沉浸在全心全意地为人民服务中，很少回家了。老四海知道她主要是担心收入问题，所以便想出了&ldo;入市&rdo;这一招儿。但方惠认为股市如虎，还是当护工的收入更牢靠些

。任凭老四海如何天花乱坠地吹嘘，方惠照样天天去医院，忙的时候能同时照顾三个病人。

两个月后股市变成了一头疯狂的公牛，天天飘红。老四海觉得有机可乘，自己也拿出十万块，准备再大干一场，甚至连网站的生意都懒得做了。到第三个月的头上，他几乎每个月能都进来上万块。老四海盘算着，干脆把所有空穴来风的网站都关了吧，专门在股市里淘金吧，好歹也算个合法营生啊。

那天老四海给方惠去送&ldo;红利&rdo;，到了家门口竟听到屋里传出了异样的声音。他趴在门板上倾听，屋里似乎有只饿了好几天的小猫，叫得凄惨而低微。老四海开门就进去了，原来方惠正蹲在地板上呻吟呢。老四海知道菜仁一家都有讳疾忌医的毛病，不容她说什么，当场就要把方惠扭送到医院去。方惠半路想跑回来，老四海又搬出了方竹，号称是方竹发现老妈不对劲儿，让自己来看看。方惠一听这话，立刻就不言语了。老四海断定，方惠的毛病不是一天两天了。

医生一看到方惠的样子就建议她立刻住院。

在老四海的逼问下，方惠只得承认，半年以来身上一直就觉得不大舒服，最近居然开始尿血了。老四海埋怨她不该耽误自己的身体，方惠却认为医院是花钱的坑，是没底儿的洞，下岗职工报销医药费又太麻烦，有骨气的人是不应该进医院的。老四海把她安顿好，然后假装疯魔地告诉方惠，估计股市又要大涨了，那两万块钱应该能下出金蛋来。方惠说：还是留着吧，给方竹结婚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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