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今生试着活动了一下左臂,虽然牵动伤处依旧带来清晰的痛感,但那痛楚中带着一丝清凉的舒缓感,远不像昨日那般灼热难耐。“好多了。老吴头的药,确实有效。”她掀开里衣一角,示意萧宁看包扎处,白布干净,只有边缘渗出极淡的一点黄褐色药渍,不见新的血迹。萧宁松了口气:“那就好。”两人起身,用昨夜剩下的清水简单洗漱。沈今生拿起那套粗布衣裤换上,宽大的裤腿和上衣略显空荡,却自有一种利落飒爽。萧宁也换上了属于她的那套粗布衣衫,荆钗布裙,倒真像个随着丈夫投奔义军的寻常妇人,只是那双流转的桃花眼,依旧难掩灵动。“走吧。”沈今生道,“该去点卯了。将军昨夜特意交代,想必有事。”两人掀开帐帘,清晨略带凉意的山风扑面而来,带着松林和泥土的清新气息。营地里一片热火朝天。空地上,数百名士兵正列队操练,刀光闪烁,喊杀声震耳欲聋;另一边,工匠们赤着膀子,挥汗如雨地锤打着烧红的铁块,叮叮当当,火星四溅;妇孺们则忙碌地穿梭在营帐间,浣洗、挑水、准备饭食。“沈参赞!”王管事眼尖,远远看见她们便快步迎了上来,脸上堆着笑,“昨夜歇息得可好?将军一早便吩咐了,若您二位起身,请先去主寨用早饭,将军有事相商。”“有劳王管事带路。”沈今生颔首。主寨大厅内,气氛比昨日更为肃穆。陈拓已坐在虎皮椅上,正一边大口嚼着面饼,一边低头看着摊在矮几上的一张巨大舆图。他身旁站着几个核心将领,包括昨日那个脸上带疤、负责招募的小头目。“沈兄弟,萧家妹子,来得正好!”陈拓抬头,看到二人,爽朗一笑,指了指旁边一张矮几上摆放的热粥、饼子和咸菜,“坐,边吃边说。”沈今生和萧宁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坐下。陈拓用沾着饼屑的手指重重戳在舆图上云州府的位置:“沈兄弟,你昨日一席话,醍醐灌顶,我等聚义于此,替天行道是没错,但若只知劫富济贫,打打官府的秋风,终究是小打小闹,成不了燎原之势,想要撼动那狗朝廷的根基,就得干票大的,打出威风,让天下受苦的百姓都看看,这夏国的天,不是不能捅个窟窿。”“云州,就是咱们赤焰军扬名立万的垫脚石,拿下它,府库的粮饷军械,足够咱们再扩军两倍,更重要的是,打下云州,震动朝堂,让那些缩在盛京城里的狗官们知道,这天下,不是他们说了算!”疤脸头目接口道,语气带着兴奋:“将军,探子回报,云州知府赵德全那个老狗官,前些日子刚搜刮了一大批民脂民膏,准备运往盛京孝敬冯青烈,还没启程,全堆在府库里,守城的厢军,也就千把号人,平日只会欺压百姓,疏于操练,大半都是吃空饷的废物,咱们出其不意,定能一举拿下!”另一个将领却有些忧虑:“将军,云州城高墙厚,强攻恐怕损失不小。而且,一旦久攻不下,附近州府的援兵……”“所以,不能硬碰硬。”陈拓打断他,目光炯炯地看向正在安静喝粥的沈今生,“沈兄弟,你见识不凡,心思缜密,说说看,这云州,该怎么打?”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沈今生身上。沈今生放下粥碗,用布巾擦了擦嘴角,动作从容不迫,起身走到舆图前,目光沉静地扫过云州府及其周边的地形、道路、河流,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将军欲取云州,意在扬威、聚财、扩军,此乃上策。城墙坚固,强攻非智。守军虽弱,然困兽犹斗,且易招援兵。”“此乃云水河,绕城而过,是云州命脉,城内饮水、运输皆赖于此。赵德全贪得无厌,为运那批孝敬冯青烈的财物,必会动用官船,走水路最是便捷。”她的手指沿着舆图上一条蜿蜒的细线移动,指尖最终停在云水河上游一处标记着“三道湾”的地方,“此地河道狭窄,水流湍急,两岸山崖陡峭,林木茂密。若我军能提前埋伏于此,待其运宝船队经过,半渡而击,将其截下。”“妙啊!”疤脸头目一拍大腿,“劫了他的财货,等于断了他孝敬冯青烈的路,还能狠狠抽那老狗官一记耳光!”沈今生继续道:“此其一。其二,劫船之后,放出风声,言明所劫之物乃赵德全搜刮的民脂民膏,并扬言赤焰军不日将攻打府城,取他狗头,为云州百姓除害。赵德全闻讯,必然惊惶失措,为保性命和官位,定会急调守城兵马,甚至可能抽调附近巡防营,加强府城防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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