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瑟睁开眼,看见是效猗,又四下打量了一圈,确定自己已经回到了江州别苑中,方捂着胸口缓过气来。
昨日她一晚梦魇不曾睡好,眼前总出现那几个狰狞凶煞的面容,和满目的鲜血印记,直到天色渐明,才实在熬不住合眼睡去,
效猗一脸狐疑,问道:
“姑娘,您做噩梦了?”
纪云瑟点点头,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粒,直见有初生的日光照进屋子里,方觉得回到了人间。
效猗只当她是一路奔波累着了,轻轻地拍了拍她道:
“姑娘,您先起来用早膳。”
见她似睡眼迷糊,以为她还不愿起,怕她久睡伤身,便笑道:
“您一到江州就跟着二小姐去暹罗,今日难得这样的天气,姑娘早些起来逛逛这园子可好?”
纪云瑟闻言,看向窗外的树影,轻轻舒了一口气,忽的闻见“叮咚”的声响,她一面起身,一面道:
“什么声音?”
效猗向外看了一眼,道:
“姑娘刚来时,不是说那翠湖边的枫树地底下放个秋千架甚好么?如今您回来了,崇陶正让他们做去呢。”
纪云瑟终于缓过了神,随口问道:
“这么快请了匠人来么?”
效猗拿来衣裳给她换,将她黑缎一般的长发拢起又放下,道:
“原本要去请的,但破竹说他会,便由他来做。”
“您用了早膳去瞧一瞧,看看他做得好不好。”
纪云瑟揉了揉有些睡懵了的脑袋,似突然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
“破竹?”
她套上衣裳,让效猗随意给她绾了个发髻,便步出门外。
院子里枝叶繁茂的大树下,崇陶正忙来忙去地指挥一个高直健硕的男子在那里锯木头,
“把架子搭高些,姑娘喜欢荡得高高的远远的。”
男子温声应道:
“是。”
崇陶又去挑了一根木头,正命两人扛过来,忽的瞧见一角丁香色衫影靠近,忙迎了上去,指着已经锯好的一截木头,笑道:
“姑娘快来看看,这么高好不好?”
谁料自家姑娘并未理会她,却行至破竹面前,按住他手中的木锯,道:
“你身上有伤,快回去休息吧!”
“这个让他们寻两个匠人来做。”
男子修长的眼睫低垂,扫过自己手边雪白的柔荑,道:
“小小姐放心,小人无碍。”
纪云瑟看着他苍白的面色,随手拉开他松散的外衫,果见左肩处缠着的厚厚一层纱布透出了丝丝血迹,皱紧眉头,道:
“还说没事,你看看!”
崇陶看着他隐约透出的颇长一道伤口,吓了一跳,忙问:
“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待让人扶着破竹去寻了园子里的大夫来看伤重新包扎,纪云瑟方告诉了崇陶和效猗他们从琼州回来时的遭遇。
“什么?水盗?”
崇陶和效猗惊得瞪大眼睛,嘴都合不上了。
纪云瑟亦有些后怕,刚来江州时,姨母就给她安排了六个侍卫,她原本还觉得是多此一举,直到从琼州岛回江州时,他们一行人的船碰上了水盗。
那天风平浪静,白日里,纪云瑟和苏滢对了一遍账目,又与随同的掌柜商议回江州后的一些筹算,至夕阳西斜时分,纪云瑟便回了自己的舱房内,坐在窗前看着两岸连绵的山不断后退,和映得江面一片金光的落日。
落日完全隐入水平线,便有侍卫过来替她点上了灯。
直到带着其中三人走了一路,纪云瑟才明白自家姨母口中的“贴身侍卫”究竟是什么意思。
因为路途遥远,太多女子一同上路极其不便,苏滢和她各自只带了一个贴身婢女,余下的琐事都交给了侍卫,他们除了日常保护她们姨甥俩的安全,几乎什么都能做,端茶递水、洗衣下厨。
但纪云瑟实在不比苏滢,能放心坦然地将所有贴身的服侍都交给侍卫,她完全不适应几个高硕的男子每日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效猗先回了江州,寻常的小事都是她自己做了。
苏滢见她如此,自是调笑了她一番,告诉她别说贴身服侍,就是让他们侍奉枕席也是无妨。
纪云瑟听得瞪大了眼睛,咋舌不止,连连摆手。苏滢只得将自己带着的唯一婢女积玉派去服侍她。
纪云瑟准备在房
中沐浴,便唤了积玉命人抬水进来。
暮色渐浓,纪云瑟见积玉已准备妥当,便放下手中的账本,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肩颈,正起身准备宽衣时,“嗖”的一声,窗外突然射入一支利箭,钉在舱壁上,箭尾犹自颤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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