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你更青睐哪一个?”“我猜啊,”她拖长音,懒洋洋道,“他俩之间,有一个就会是你的妹夫。”方才的功夫,裴元斓已经打听清楚了。状元郎姓陈名玉韬,家在梅州,是一路考进帝京来的。陈家祖上曾做过皇商,如今虽落寞,在当地也算富甲一方,钱倒是不缺了,就缺一个读书人的清名,都盼着陈玉韬考取功名,为族谱添光。至于探花郎段懿,却是一只草窝里飞出的金凤凰。他家在一个偏僻的村落,孤儿出身,自小吃百家饭长大,一路靠着旁人的救济和可怜才有书可读。他倒也争气,一举考中了探花,可谓前途可期。阮笺云听她说完,若有所思。半晌,试探道:“应当是……段懿?”裴元斓扬扬眉,丢给她一个“还不算笨”的眼神。一个孤儿,背后无依无靠,骤然来到人间繁华至盛的帝京,定然会想找到个依靠。而家世清白的人,阮玄用起来也放心。既能表现出不攀附任何一党的决心,也能培养自己的势力,可谓一石二鸟。于双方而言,都是一门互惠互利的生意。只是……阮笺云垂眸,掩去眼中清浅的愁意。这是女子一生的大事,却被“利益”二字图谋的彻底。嫁给段懿,筝云愿意吗?“不错,不错。”裴元斓看起来也对这个分配颇为满意,起身活动了下筋骨,“回……”“去”字还含在口中未说出来,忽听道路两侧又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经此一声,裴元斓才恍然地一拍额头。“我竟忘了。”转头对上阮笺云茫然的眼神,解释道:“近年北方鞑靼蠢蠢欲动,常有侵犯之举。而我朝已休养生息多年,贸然加重征兵,恐会引起民众恐慌动荡。”“于是今年,科举除常考的文史以外,多开设了一门武学选举。”“以武功、兵法等为课题,与文史举子同样地甄选出武学进士。待分出等级后,便分配他们去各营任职。”“文史进士游完了,现在应当就是轮到武学进士了吧。”正说着,一阵风忽迎着窗棂吹进来,卷进一室暖春香气。阮笺云下意识地往外望,下一瞬,却如同被钉住般怔在原地。她远远盯着前方熟悉的人影,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裴元斓走到她身边来,遥遥一望,“嚯”了一声:“这小郎君生得倒真是俊。”年轻郎君身着玄紫锦袍,头戴羞帽,跨坐于枣红色骏马上,五官轮廓深刻而分明,剑眉浓黑入鬓,略下垂的眼角冲淡了立体骨相带给人的压迫感,却半分无损他眼神的熠熠。如命定般,郎君抬头,与阮笺云隔着人潮对视。他双眸中猝然爆发出浓烈的欢喜,足尖轻点马镫,身如飞燕流云般越过重重人流,径直落到了二楼的窗台。阮笺云忘了关窗,只怔怔望着他。年轻郎君抬起手,在她鬓边轻轻簪了一朵花,动作轻柔,如同接住花瓣上坠落的一滴露珠。花是白玉兰,形如飞鸟,瓣羽柔嫩,清香四溢。人群一瞬停滞,下一瞬猛然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状元郎当街弃马,只为给心爱的姑娘簪花,怎不失为一段浪漫的佳话?一扇窗之隔,裴则毓脸色阴鸷,“砰”地捏碎了手中的酒盏。时良心惊肉跳地看着他掌间鲜血肆溢,咬牙道:“主子,属下去把窗关上……”裴则毓抬手,只简短道:“下去。”他松了手,任由碎瓷噼里啪啦落下,眼神只死死盯着阮笺云的窗前。年轻男人眼里是浓到化不开的爱慕,带着一种不加掩饰的灼热。耳畔香气涌动,阮笺云如梦初醒,立刻倾身将人拉进来,随即一把关上窗。视线骤然被隔绝,裴则毓周身气势陡然一沉,墨黑的眼眸倒映着紧闭的窗,如山雨欲来。半晌,唇角竟是缓缓勾起,透出一丝彻骨的寒凉。她好得很。—待关上窗,将那些喧嚣声通通拦在外面,阮笺云抿了抿唇,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尾音轻颤,透露出主人此时犹不可置信的心情。陆信听得心中一软,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我怎么不能在这?”他低笑一声,语气里是不自觉地逗惹:“想你了,来看看你,不行啊?”阮笺云蹙眉,正要开口让他正经点,忽听身旁一声轻咳。闻声转头,裴元斓端坐在凳上,扬一扬下颌,冲她挑眉:“不介绍一下?”阮笺云恍然,身体不自觉拉开了与陆信的距离:“殿下,这是陆信,是我在宁州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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