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昏黄,烛影落在门客身上,切割出明暗分界,漆黑发丝镀着微光,昳丽面容大半隐在黑暗中。
片刻后,谢舟终于开口:“你要做什么?”
赢秀一下被他问得愣住了,也是,在谢舟看来他只是一介儒生,长于江州,来到宁洲人生地不熟,应当无事可做才对。
他斟酌着回应:“我出门看看宁洲的风物,帮人写信撰文,赚些银子……”
满口谎言。
谢舟居高临下地俯视赢秀,分明距离那么近,却给赢秀一种彼此相隔很远的错觉,在这种审视的目光下,他声音变得越来越低,渐渐地安静下来。
静室里骤然死寂,安静得可怕。
少年刺客擅长刺杀,却不擅长揣测人心,他隐约感觉到谢舟现在并不高兴,是因为他又一次晚归了么?
他有点忐忑,抬头看见对方清冷平静的眉眼,猛然意识到谢舟并没有相信他说的话。
也是,在南朝,一个毫无门第的儒生一日赚到三十贯,这是不可能的。
那他总不能直言自己是个刺客吧?
那一定会吓到谢舟的。
赢秀思绪乱糟糟的,不知该说什么,心一横,踮起脚,仰头小心地亲了谢舟一下。
由于彼此身高悬殊,他只能勉强碰到谢舟的下颌,堪堪擦过薄薄的唇瓣,谢舟没有动作,任由他踮脚亲吻。
赢秀亲了一下,没有得到回应,假装失落地低下头。
下一刻,一只大掌钳制住他的脖颈,两指托着他两边的颌骨往上抬,硬生生托起了他的脸。
掐着他脸腮的指腹冰冷粗糙,掐得他腮帮子鼓起,白腻的肌肤从指尖溢出。
赢秀被迫仰着头,脚尖点地,睁着黑亮眸瞳,看着门客俯下身,就着这个姿势亲他。
喉咙里溢出一点破碎的声音,脑子里仿佛装了浆糊,晕乎乎的,赢秀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只能在那人手掌下细弱地颤抖。
赢秀残留在唇上的点点殷红,被细细地啃噬殆尽,露出真实的唇色,红润中带着一点苍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被放了下来,立在原地轻轻颤栗,腿都有些发软,更不用说本就受伤的肩膀,细细密密的疼痛。
“过来,我给你上药。”谢舟在床沿坐下,低声命令他。
赢秀小心地抬眸看了谢舟一眼,快速垂下眼睫,小声地在心里嘀咕,谢舟怕不是属狗的,就爱咬人。
发病要咬他,晚归也要咬他,高兴了咬,不高兴也咬。
可是他生得这么美,给他咬一下也没关系。
赢秀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老实地在谢舟身边坐下,将受伤的肩膀朝向他。
“要我帮你脱么?”
头顶冷不丁地响起温凉低沉的声音,赢秀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解开革带,将外裳拉低了些,露出肩膀上的伤痕。
他看不到伤口,也看不到谢舟盯着那道伤口的目光有多冰冷。
小小的一道口子,陷进白皙皮肉里,异常刺目的殷红,微微开裂,那是方才被他摁的。
冰冷,细腻的膏体抹在伤口上,赢秀忍不住一激灵,轻轻嘶了一声,又生怕谢舟问起这伤是怎么来的,强忍着没有出声。
“赢秀,”谢舟骤然唤他的名字,声音听不出情绪,“痛就叫出来。”
赢秀咬着牙关,风轻云淡道:“没事,我不是和你说过么,我小时候经常摔跤,这都不算什么……”
对方没有接话,动作陡然加重,疼得赢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暗暗酝酿好了复仇计划,等到晚上睡觉,他就一脚把谢舟踢下床。
所幸谢舟随后便放轻了力道,轻柔小心,那药膏也很神奇,涂上去伤口渐渐就不疼了。
赢秀决定大发慈悲地原谅谢舟,他转过身,在谢舟平静无波的视线下,报复性地衔住他的唇瓣,咬了又咬,留下了两道尖尖的齿印。
他满意地看着冷艳淡漠,拒人于千里的美人门客身上多了一道他留下的痕迹,眉眼弯弯,清澈眼眸中满是得逞的笑意。
谢舟不知该拿他这么办好,刺客分明很怕疼,却还是甘愿为了银子去做一些危险的事。
最可笑的是,他说,要用银子请他。
皇帝一出生就拥有无数的珍宝,从未有人对他说过,我要赚银子养你这种话。
这些毫无意义的举动,他不需要,也不在乎。
赢秀全然不知身侧之人的想法,他侧躺在床上,高高兴兴地想着要怎么花这三十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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