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看李教授如遭重击的表情,她拿起体检报告,再看一遍数值,“你体检的结果如何?三高有增加吗?”李教授眼睛一亮,直起身道:“说到这个!前几天我刚体检完毕,你知道吗,除了体重,我其他负面数值都没上涨,甚至血糖还下降了一截!”“唔,老贝也是,虽然胖了,但数值意外的好,医生说,他增加的体重属于肌肉,是件好事。”黄教授若有所思地放下报告,观察着山神庙的环境。李教授看她这样,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认为是山神庙的原因?”“用词严谨些,是这里的饭菜。”黄教授说着,嫌弃地瞧着李教授手里的饮品,“总之,很难相信做出这种饮品的厨师,饭菜会如何好吃。”“嘿!偏见!”李教授吸一口饮品,享受地感叹,“提神醒脑,别说我,如果老贝在,他也没法拒绝。”“我不会允许他喝这种高糖饮品的。”黄教授抿一口白水。李教授酸溜溜地撇撇嘴,可转念一想被管教的老贝,他又幸灾乐祸起来。老贝啊老贝,以前你和黄女士都醉心研究,不喜口舌之欲,但现在你变了,她依旧没变。等着吧,看我拿着饮料回去怎么馋你!飘来一股似有似无的酒香。这酒香清幽馥郁,如果不是微醺的酒意,差点让人以为是哪款高昂香水。即便是从不饮酒的李教授,也不由自主吸吸鼻子,下一刻,他暗道不好,赶紧看向对面,果然看到黄教授的位置空空如也。屋檐的冷露砸在青石板上,溅起一阵春寒。瑾玉神目望过食客们被冻得微红的面颊,对今日选择的菜品颇为满意。“倒春寒最需小心,等寒气入体再拔除可就难了。”她抱起一坛酒罐,右手在坛口扇动,扑闻着酒香。“嗯,这坛新酒刚刚好,便用来做菜吧。”麻绳捆好的芦花鸡已被拔毛处理,生前在云岫山自由成长养出的身躯丰腴肥嫩。瑾玉捏住芦花鸡翅根反剪,刀尖沿鸡胸骨节游走,剖开皮肉却不破膛,指节抵住肋骨发力一推,整副骨架便如抽丝般剥离——此“脱骨不损皮”的绝活,曾用来供奉神明,寓“消灾解厄”之意。鸡皮朝下摊在案板上,刀背横拍鸡身直至松软,再加盐粒混着姜汁揉搓肌理。春分讲究阴阳调和,瑾玉取来半凝的鸡血,加一半与黄酒调和,指节沾上酒液在鸡皮表面和关节处涂抹,让间隙多添一抹风味。“三花醉鸡,醉字当先。”终于到了请出酒水的时候。取春分时节各路花信酿成的酒水,被山神娘娘起了个简单而传神的名字。春分酒。倒一碗酒液出来,液体清冽,内有缤纷花瓣沉浮——桃花瓣祛瘀、梨花蕊润燥、杏花苞醒脾,混着山神娘娘独有的神力,以免花瓣腐烂坏了酒香。“……好香。”由于这味道实在清新,连山神娘娘也无法抵挡,难得半道中止烹饪,小酌一杯。她挑一盏古朴粗陶杯,徐徐倾满,斜倚在窗棂,对着后山朦胧青山一敬,还未入口,就被身后炽热的视线烫得转过身。“……这位客人,室内餐厅在左偏殿,此处是厨房。”这段时间,在云岫村民和裴雪樵的隐约较劲里,左偏殿也飞快修缮起来,充作室内用餐地点。“小姑娘,我姓黄,叫我黄阿姨黄老师都行。”黄教授双眼不离瑾玉指间酒杯,逸散的酒香似乎成了坚固的绳索,捆绑着她一步一步上前。用全部的毅力阻挡住欲望,黄教授吞吞口水,别过视线,“这酒……是你自己酿的吗?能卖我一些吗?”瑾玉哪瞧不出这是位酒痴,轻轻一笑,取一盏浅青瓷杯,倾满后递过去。“春分酒不醉人,但客人如果开车,还是莫要喝了。”黄教授小心接过,道:“我和朋友来的,回去的时候让他开。”她眼里只剩这杯酒,全然忘了李教授拿了驾照十几年,却不曾买车的往事。她慢慢倾斜酒杯,观察着酒液边缘色泽,“清澈透亮无杂质,是新酒吗?”瑾玉从来欢迎懂行的客人品鉴,点头道:“客人好眼力。”“是你好手艺才对。”黄教授嗅闻香气,嘴角笑容更甚,晃晃酒杯释放更多酒香,她再次深闻气味,旋即屏住呼吸,许久,不舍地吐出这口酒气。接下来,她没有品酒。瑾玉微微挑眉,“客人不尝尝吗?”“我从不空腹喝酒,稍后等开饭我再喝吧,”黄教授柔和一笑,略带歉意地看向瑾玉,“这位老板,我为我之前的质疑,向你道歉。”瑾玉轻笑,意味深长道:“我不曾听见,又何必道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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