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衣服都没换,顾云来直接订了最近的一班机票飞往纽约。他没再给许天星发消息,没有质问,没有抱怨,甚至没有告知自己即将离开的讯息,仿佛那个等了一晚上的人不是他,那个被放鸽子的人也与他无关。飞机起飞前最后几分钟,他在冰冷的候机厅坐下,周围是匆匆赶路的旅客和昏暗的灯光,他盯着手机屏幕,目光停留在那个熟悉的聊天界面上。聊天框里只有一条气泡,是他发的:【我在27楼,靠窗的位置,慢慢来。】那个“慢慢来”在此刻显得格外讽刺,像是一个永远不会得到回应的承诺。他想,也许他赌得太满了,以为人到了就好,以为等够了就会有回应,以为那道玻璃门总有人会推开,以为时间和耐心能换来一个人的心,以为坚持和不放弃就是爱情最好的答案。但那场等待,从那一晚起,就已经输了。许多年后,他偶尔还会梦到那晚的餐厅,梦里的场景总是相似的:落地窗外雾气氤氲,红酒未动,钢笔未拆,城市的灯一闪一闪,像极了某人迟到的脚步声。他坐在那里,等待着那扇门被推开,等待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进来,带着歉意和真心,只是那人,终究没有推开门。每次从梦中醒来,他都会想,或许那晚,他们两个人都输了。顾云来坐在母亲病房外的长椅上,纽约凌晨三点的医院安静得令人窒息,走廊尽头的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低头看着工作群里弹出的消息,屏幕的光映在他疲惫的眼睛里,这几天,他几乎没怎么合过眼。项目组研究助理发了一张学生名单更新截图,他原本只是随意扫了一眼,没怎么在意,直到目光落在最后一栏,那处不起眼的备注写着:【许天星,交换结束,已办理回国手续。】他盯着那一行字,半分钟没动,如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钉在原地,手指僵在屏幕上方,不知该往哪里移动。那个熟悉的名字在一片公式化的文字中显得格外刺眼,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小刀,轻轻地划过心脏。他反复确认了三遍日期,是他刚到纽约陪母亲住院的第二天。那个时间点,他甚至还未从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来,整个人都沉浸在对母亲健康状况的担忧中,而就在那时,这片大陆的另一端,许天星已经悄无声息地做出了离开的决定。他没来得及思考,甚至没有考虑时差问题,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手指在拨号键上停留了一秒,像是在做最后的犹豫,然后坚定地按了下去。信号穿过半个地球,穿过云层和海洋,穿过时区和边界,拨通时,他手都在抖,医院走廊的灯光照在他紧绷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锋利的轮廓。许天星接得很快,几乎是铃声刚响起就接通了,他的声音低低的,带着点压着的疲倦:“喂。”只是简单的一个字,却夹杂着无法言说的复杂情绪。顾云来盯着窗外,纽约的夜色被医院的灯光切割成一块块暗沉的拼图。他一字一句地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回国为什么不告诉我?”声音里是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颤抖和不安。对面沉默了两秒,那两秒漫长得像是两个世纪,只有微弱的呼吸声证明通话还在继续,然后,是一声很轻的“对不起”。这个简短的音节里蕴含着太多不愿说出口的话,太多无法分享的挣扎和决定。“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顾云来攥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里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祈求,希望对方能给出一个他可以接受的答案。“……没打算告诉。”许天星的回答简短而直接,像是一把利器,轻轻地、精准地刺入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许天星。”顾云来的嗓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一种咬牙切齿的克制。“你就打算,就这么不声不响地走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痛楚和不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需要交代的吧。”许天星回答得很平静,声音里没有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而非一段感情的终结。他的语气太平静,平静到近乎冷淡,像是那个在射击场靠在他怀里的人从未存在过,像是那个在雨中与他同床共枕的人只是一场幻觉。顾云来听见自己的呼吸都变得不稳,胸腔里的空气似乎一瞬间被抽空,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所以,这就是你想要的?”这个问题像是一根救命稻草,他希望听到的是否认,希望对方能给他一个解释,一个挽回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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