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着血气,妮德也不作呕,习以为常地拿着衣服,在搓衣板上用力擦。上头传来叫声,是标准的普通话:“小妹妹,小妹妹。”她站起身,用肩膀上的衣服擦了汗。往路上看,有两个人。其中一个背着挂铃铛的大包,周身丁零当啷响,一看这打扮就知道,是货郎。另一个胖些,穿了一件polo衫,眉开眼笑地擦着汗。男人试图用一个小孩、女人也能懂的说法解释:“我是管这个电线……”妮德说:“电力集团的,来检修。”“对。”妮德笑眯眯的,接下去替他说:“来了有一阵子了,住在小学里。”“对对!我姓郭。你怎么……”你怎么知道?“你就说有什么事吧!”随即,男人说了正事。其实就是他跟村长谈钱,村长说要全村收钱,得让族长带头。去之前得先打听打听。“哦,是这么回事。”妮德这么说,微笑着,耐心地端详他。分明是自己一字一句做的介绍,可莫名的,他能感觉到,听他说话的女孩早就知道他的来意,清楚他要说什么。妮德洗完裤子,拧干,走上来,和他们一起走了一段路。水从衣服上滴下来,落在泥地里。路上他们说了一会儿话。等姓郭的走了,妮德才问一路铃铛响的人:“上次给你的单子有用吗?”“你的东西我放心。”货郎长了一双吊梢眼,又爱笑,活脱脱一只狐狸,“就是现在磁带、碟什么的,很难从本地进货了。听说是有人举报,不知道谁,真缺德。人在江湖飘,不守规矩。只赚他一个,别人不用吃饭了?”妮德拉开腰包,瞄一眼上面的账,随口附和:“就是啊。”“跟你说个消息,你们这里死人了。”“我知道,死的是我老奶。”“不是老同志。今天广播才播的,矿炸了,有个你们这里的。”今天妮德在家陪堂嫂子,除了这趟,还没出过门。她又不爱听广播。妮德找货郎买了一些东西,到人多地方,就又散开了,假装不熟悉的样子。山上没有商店,货郎是很必要的。铃铛一响,拿小鼓敲敲,村里的人就都知道了,陆陆续续来买东西。他也会买一些这里才有的货,再背到其他地方卖。就在村子的路上,盛家灿也旁观,货郎注意到他,笑吟吟地问:“有什么要的么?都问问,指不定有呢。”“胶卷。”盛家灿完全不抱期望,谁来大山上背这种非必需品?可货郎只眯眯眼笑,往包里一摸,丢了个东西给他。盛家灿接住,一看,还真是。这种从包里能翻出任何东西的感觉很有既视感,他一边掏钱一边说,“你像一个人。”货郎笑着收钱,别有深意地回:“我没准也认识那个人。”胶片相机需要胶片,数码相机不同,只要能存,拍多少都行。盛家灿有一台爱普生的数码相机,是他上初中时存钱从旧货店买的二手。渐渐熟悉这里后,他开始拍一些东西。拍追着自己尾巴咬的狗,拍骑三轮车挨家挨户卖馒头的人,拍被羊顶得摔跤的大德。拍用棍子打衣服的妇女,拍戴草帽的男人们,拍妮德家排列在一起的农具。那些农具带着泥土,用了太多年,有各自磨损的痕迹。也拍山与水。出乎意料,妮德很热衷于被拍,但有一个条件,他必须对天发誓,这照片绝不擅自洗出来,未经她许可,绝对不拿给任何人看。她要他拍她,她要选拍的姿势和场景,在猪栏前展示黑猪,手比成八字放到下巴下,到花面前装作嗅花。对她的要求,盛家灿从不评价什么,只是照办,可能有时提一些小的建议,例如小心被羊吃头发,不要踩到狗屎,不要手比成八字放到下巴下。盛家灿拿着相机,放下来,又拿起来,慢慢走上前,调整她面前花的位置。他伸出手指,拨弄玫粉色的花朵。妮德笑嘻嘻地说:“你今天要摔破碗了。”“什么?”盛家灿不明白。“这是打碗花,”妮德说,“摸了就会摔破碗的。”盛家灿还在挪动花枝,并不看人,只注视花,脸上却因这花渗出一点笑意来,温热而微微湿润,像一支笔,在比花更漂亮的面孔上蘸了蘸。再过几秒,他就捧着相机后退了,给她拍了一张相片。妮德一边捏矮树一边问:“能不能把我拍得好一点?”盛家灿想了想,低着头,一直不做声。没听到回答,妮德摘了一枝带叶子的花,拇指和食指摩擦,快速转动着,拿去瘙他的脸,嘴里念念有词:“答应呀,快答应啊。”盛家灿倾斜上身躲开。她伸长手臂,接着推到他脸上。他总算回过头,没什么表情,默默盯着她。妮德也不回避,直勾勾看回去。两个人对视着,好像进行某种比赛,角逐着,要分出个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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