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传来更鼓声,惊飞檐角铜铃上栖着的雀鸟。刘御女似有所觉,突然轻笑一声。皇上说的对,她的处境已不会更差了,然而她不求一切能好起来,这几年的遭遇已把她上蹿下跳的劲头搓磨了个干净。“嫔妾实在害怕,”她缓缓抬起头,用一种平静得出奇的语调说,“嫔妾怕她得宠,怕她们中的任何人得宠。她们的得宠,便是嫔妾的失败。”江书鸿眯起了眼睛:“她们如何,与你又有何干?”刘御女却突然像真正活过来一般,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绝望的倔强:“皇上,您不会明白的。”“在嫔妾家里,若是姨娘不争,就连剩饭都吃不上,我们住的院子连炭火都分不到足数,哪里熬得过冬天?二姐姐只要在父亲面前说一句我的不是,我就要孤零零地跪一整夜!”“祠堂的夜太黑了,我跪在那样的黑夜里,总觉得连祖宗的牌位都要冲下来吃了我。”“是姨娘绞尽脑汁地取悦父亲,让父亲在她院中留宿的日子,比夫人多了那么多,我才终于不用跪祠堂了。”“是姨娘费劲了心思,让二姐姐的琴弦突然断了,让四妹妹的绣绷莫名脏了,让我成了父亲面前最得宠的女儿,才让我进了宫。”她说着说着,声音由低变高,眼中竟有种近乎奇异的光彩,其中又掺杂着些很柔软的情感,这样的光彩尤见于提到“姨娘”二字的时候。“入宫前姨娘就告诉奴婢,女人若是不争,连剩饭都吃不上!这宫里的女人都是敌人,若不先下手为强,来日的敌人就会更多一个!”一口气说完,刘御女像是将多年的郁气排解出来,她微微喘着气,脱力般瘫坐在地上。她喃喃道:“可是姨娘,我太笨了,我斗不过她们。”“如果我有姨娘一半聪明……”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江书鸿复杂地看着刘御女,一时竟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于是只好放任她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她能说什么呢?你也有苦衷、你也不容易,你也只是个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被教坏了的孩子?银烛跪了一个中午,她膝盖上的淤青不容许江书鸿说出这样轻描淡写的话来。尽管你说了这么多,可你所理解的都是错的,你和你的姨娘不该与人相争,要友善共处?嫡女出身、从小是父母掌上明珠的江书鸿,小时候听先生讲过“何不食肉糜”的故事,因此也说不出这样高高在上的话。她只好沉默良久,然后拍了拍刘御女的肩头:“歇息吧。”江书鸿不是没有想过一走了之,可是如果今夜召了刘御女侍寝,却又中途扬长而去,会使她的处境更雪上加霜。江书鸿无意改变刘御女的处境,却也不打算使她进一步过得更差。刘御女成为刘御女,已是她得到的报应。夜里,两人背对而卧,一言不发,却都没能闭眼。刘御女心中是发泄后的后悔与快意交织,其中又掺杂些隐隐约约的庆幸;江书鸿却感受到一种巨大的悲哀。刘御女可恶、可恨,有一些很少的可怜全部加起来,是一种可悲。她的姨娘教她争宠,是因为自己也深信女人若不争,便活该被践踏;沈皇后宽容大度,是因为她从小被教导“贤德”才是女人最高的价值;敏妃咄咄逼人,是因为她比谁都清楚,一旦失宠,她就会变成下一个刘御女。她们所有人,都被困在一张巨大的网里。这张网由至高的皇权、具有决定性地位的男人和千百年的礼教编织而成,密不透风,无处可逃。女人在这网中,要么像刘御女一样拼命撕咬,要么像沈皇后一样沉默忍耐。也许其中有人会赢,比如她江书鸿,她曾洋洋得意地站在最高处,望着无宠的皇后与身份低微的嫔妃,心中升起一直在追寻的优越感。她在皇宫这场厮杀里占到上风,和她小时候一样,总能赢得胜利,于是认为自己已满足了所有的野心。如今体会到皇帝的滋味,她重又回头看那个骄傲的自己,才突然意识到,会生活在厮杀中的,无论输赢,都只是困兽。【作者有话说】最近开始上班了所以每天回来写写写写到很晚[爆哭]心腹◎今日朕只有两问◎江书鸿此后的日子并未再召幸刘御女,她无意于插手这个女人的命运。她的全副精力都用在了此时此刻面前的三十余名男人上。这是今年各省乡试中最为出众的一批举人,原是到明年二月才需进京赶考,此刻却被一道圣旨急召入京,立于乾清宫外候驾。为首的湖光解元徐明川微微抬头,望着宫檐上盘旋的孤雁出神,心下不由暗忖:陛下破例召见未经会试的举人,为的是什么事?对他们这批人而言,究竟是福是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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