昙叶禅师道:“一切的佛法都是于自身的修行。想要渡人,需先自渡。若要传法,此身即法。就算有朝一日师父不在了,你也要好好修行,你明白吗?”
明光并不完全明白,仍然颔道:“弟子谨遵师父教诲。”
昙叶禅师这时才看向门外,道:“你今天带了客人来?”
明光此时才想起李璧月尚在门外等候,连忙道:“这位是承剑府的府主李璧月,在海陵之时,正是李府主智勇兼备、明察秋毫,昙摩寺才能迎回师祖的佛骨舍利。”
昙叶禅师合什道:“阿弥陀佛,多谢李府主奉迎吾师佛骨返乡。”
李璧月道:“此为圣命,昙叶禅师不必谢我。”她抬起头,一双如有实质的眸子看向昙叶禅师,问道:“我今日来昙摩寺,是为另一件事。近日京城生命案,楚阳长公主之女杜馨儿于三日前死于城隍庙,禅师可曾听说过此事?”
昙叶禅师摇头道:“未曾。”
李璧月又道:“前夜楚阳长公主李梳嬛深夜在灵堂遇到刺客,差点死于刺客手下,此事禅师可有听闻?”
昙叶禅师道:“老僧久居慈州,自到长安之后每日只闭门从未外出,从未听闻李府主说的这些事。”
他面容一派平静,就好像不管是李梳嬛还是杜馨儿都与他毫无关系。
李璧月的视线落在窗台上的那双罗汉鞋上,道:“从未外出,那这双罗汉鞋上为何沾着黑色泥土?”
昙叶禅师道:“出家人种了些菜蔬,总是少不了下地伺弄,前几日下雨,因此粘了泥土。”
李璧月道:“禅师菜地里的土是黄土,可是这双罗汉鞋底上沾的土是黑土。不知禅师是否还有别处菜畦,可否带我去看看?”
昙叶禅师瞳仁一缩。
李璧月继续道:“据我所知,关中之地都是清一色的黄土。除了宫中,京城唯有一处地方有这种黑色的泥土,是长公主李梳嬛因为爱花,所以命人挖了荷塘藕泥混着草木灰肥沤制而成,所以长公主府的花儿开得特别好。禅师明明去过公主府,为何谎称未曾外出?”
昙叶禅师盯着李璧月,一言不。
分明外面还是大日头照着,这寂静幽深的禅堂一下子森冷起来。
明光打了个哆嗦,上前道:“李府主,你这是怀疑我师父与这桩案件有关?这是不可能的,我师父一向慈悲为怀,平日连蚂蚁都不忍践踏,他怎么可能出去杀人伤人?”
李璧月淡声道:“不可能吗?那能否请昙叶禅师脱去上衣。是不是凶手,自然明了。”
李璧月今日来此,本只是想探探昙叶禅师的口风,厘清当年昙叶禅师莫名从长安失踪,前往慈州这穷山辟水修行的真相。如果能从昙叶禅师这里得到一点关于案情的线索,自然是最好不过。
直到她看到窗台上那双罗汉鞋。
在那刹那之间,许多她之前没有想明白的事骤然有了另一种可能性。
假如昙叶禅师便是那晚的刺客——
这就是为何长公主李梳嬛痛失爱女,一开始并不愿意将此案移交承剑府,配合她找出事情的真相。
又为什么李梳嬛会说希望杜馨儿下辈子投胎不要找一个不爱你的娘,也不要找一个无情无义的爹……
因为李梳嬛曾与昙叶禅师在洛阳佛窟共处六年,她或许早就知道昙叶禅师习有绵骨掌,是杀死杜馨儿的凶手。
但是,她深爱昙叶禅师多年。离开杜家之后,也一直未曾改嫁,或许她心中仍对昙叶禅师心存一分恋慕之情,明知女儿死亡的真相,仍然想替他隐瞒此事真相。
直到那一晚,她再次遇到黑衣人刺杀,她才死心,对李璧月说出这件事情与昙摩寺有关。
但即便如此,李璧月仍不愿意相信昙叶禅师会是以绵骨掌杀死杜馨儿,又意图刺杀楚阳长公主的凶手。
李梳嬛与昙叶的那段情事最终好事不谐,但昙叶毕竟是李梳嬛深爱过的人,也是杜馨儿的父亲。昙叶禅师还曾是佛门的佛子,传灯禅师的亲传弟子,李梳嬛并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人会泯灭良心,去杀自己的曾经的女人和孩子。
楚阳长公主遇刺那一晚,李璧月曾与那刺客交手,棠溪剑一剑穿透那刺客胸膛,到如今不过两日,就算有大罗金丹,伤势绝不可能好得这么快。只要昙叶禅师脱下上衣,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昙叶禅师站在原地,双目似阖不阖,神情沉静如水。
时间似乎禁止了。
李璧月再次开口道:“昙叶禅师,我一向敬重传灯大师,也钦佩禅师您在洛阳十年,建造佛窟的无上功德。如果此事真与您毫无关系,就请你脱下上衣,自证清白,也好让承剑府尽快厘清此事真相。”
明光禅师听到这里,也约略明白了几分,他劝道:“师父,既然李府主有所怀疑,您就脱下上衣让她看一看吧。我相信李府主明察秋毫,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
“好吧。”昙叶禅师轻叹一声:“既然李府主执意要看,便让李府主一观吧。”
他脱下外面的灰色僧衣,只见胸膛上面裹着一圈白布。白布上面染着殷红的血迹。昙叶禅师扯下布条,赫然可见细长的剑伤。那道剑伤从前到后从右胸贯穿而过,想必是刺穿了他的肺部,他到此终于忍受不住,咳出一口鲜血。
李璧月眸光骤然缩了一下:“那晚的刺客真的是你?”
纵然是她执意要求查看,可是这样的结果还是让她不可置信:“为什么?你可知杜馨儿是你的……”
最后的“女儿”两字未能说出,李璧月只感觉到有一股强大沛然之力压住了她的喉舌,让她将这两个字吞了回去。
她诧然望向眼前的僧人,昙叶禅师曾是昙摩寺佛子,于武道上的修为亦是深不可测。
一旁的小和尚明光并未察觉两人的暗流,他惊诧道:“师父,你什么时候受的伤?弟子去请药堂的师父来给您治伤——”
“不必了。”昙叶禅师咳嗽了两声,道:“明光,你长安城吉庆坊有一家卖书画的铺子,名叫撷芳斋。师父将一卷画册交给撷芳斋的吴掌柜,请他代为保管。你现在就去撷芳斋,将我寄存在吴掌柜那里的画册取回来。”
明光有些犹豫地看了李璧月一眼。
他就算再单纯也知道眼下这位承剑府的李府主正怀疑他的师父正是日前两起案件的凶手。他师父身受重伤,却要他此时离开,取那不甚紧要的东西,他心下有些嘀咕。
昙叶禅师缓声道:“不用担心。你方才不是说相信李府主明察秋毫,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吗?”
“好吧。”明光道:“我会快去快回。”
昙叶禅师又道:“不必,取了画,你再去安德坊的药堂,买些金疮药回来。”
“是,弟子遵办。”明光听闻昙叶愿意用药,心下大喜。他转身离开禅房,向外走去。
昙叶禅师将伤处裹好,重新将外衣穿上,坐到蒲团之上。指着地上另外一张蒲团道:“李府主,请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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