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璧月:“我当时看过小楼,朝背面的那扇窗户的插销是开着的,说明长公主很有可能是反锁大门之后,从窗户离开。”
李澈道:“皇姑姑既然没死,又为何要多此一举?她为什么要穿着襄宁的衣服,又要假扮成女鬼到这里捣乱?”
殿内众人齐刷刷地望向李璧月,李澈的疑问也是他们的疑问。
李璧月沉心静气,缓缓道:“我想,她应是想找出杀死杜馨儿的真正凶手,为她的女儿报仇。”她望向昙无国师,意有所指地道:“之前,国师说‘罪已自尽,亡魂纵有怨念,想必也已消弭,又怎么可能出来作乱’,此言也不算错,但是对于亲人亡故的事主来说,死者已安,难安的从来都是活人。她始终想要做的正是为自己的女儿讨回真正的公道。”
她在心中道:不仅是襄宁郡主的公道,还有昙叶禅师的公道。
李怡眼神幽晦,望向李璧月,狐疑道:“三日之前,李爱卿到甘露殿,不是说此案已查明,罪正是昙摩寺戒慧禅师吗?戒慧既已伏罪,长公主又为何心中难安?”
李璧月跪了下来,高声道:“当日认罪书是戒慧禅师亲手所书,微臣别无其他证据,不得不据此先行结案。臣后来现,此案实有纰漏,写认罪书或许是戒慧禅师被他人逼迫,自尽也是被同样逼无奈。至于真正的犯案之人,就在今日的法华寺中。陛下圣明,微臣恳请陛下重理此案,将真正的凶手绳之以法。”
李怡面露犹豫:“可今日是法华寺的开光典礼,这佛骨舍利尚未供奉入佛骨塔……”
李璧月一怔,圣人礼佛敬佛之心过于虔诚了些,这个时候,还想着供奉佛骨舍利之事。可是若要戳穿昙摩寺的伪善面孔,揭穿此事真相,眼下着实是最好的机会。
这时,李澈上前,同样跪下道:“父皇,我认为府主言之有理。佛祖心怀慈悲,至善至明,眼里肯定也揉不下沙子,也不会希望冤案错案生在大唐第一佛宗昙摩寺之中。矫枉归正,既可使昙摩寺为天下人表率,也可免众说纷纭。至于安放佛骨舍利之事,等解决完这桩事再做不迟。”
这番话说得极为漂亮,就连昙无国师也一时支吾,说不出反对的话来。
李璧月向他投去感激的目光。她对他有诸多隐瞒,可是他总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站在她这边。
李怡终于点了点头,道:“李爱卿和太子都起身吧。那李爱卿说一说,今日场中,谁是杀死襄宁的凶手?”
李璧月站起转身,面向不远之处的舍利塔,声音清冽:“微臣以为,杀死襄宁郡主之人,是昙摩寺的副主持昙迦禅师,也正是今日负责安放佛骨舍利之人。”
场中文武大臣俱是一惊,昙迦禅师虽不及昙无国师这般德高望重,但身为昙摩寺副主持,精于禅学,佛法精深,也与不少官员有交情,没想到竟被李璧月指认为杀人凶手。当下就有不少人站了起来,道:“李府主,这话不能乱说,你可有证据?”
李璧月道:“我自然是有把握,才会这么说。不过此事内情,想必长公主会更清楚,不然她也不会假扮女鬼缠着昙迦禅师。不如陛下命人先将昙迦禅师与楚阳长公主一同请来,当面对质,事情自然一清二楚。”
李怡道:“来人,按李爱卿的意思去办。”
很快随侍在圣人身边的内侍走出殿外,不一会,昙迦禅师与舍利塔上那名黄衣女子一同步入伽蓝殿中。
先前李璧月只是猜测。如今近前一看,那女子果然是人非鬼,正是楚阳长公主李梳嬛。她的容貌本来与杜馨儿十分相似,多年清修,也并不显老,梳上少女的髻,穿上杜馨儿惯常喜欢的杏黄色,便可以假乱真。
李梳嬛在大殿中央跪下,行礼道:“臣妹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如此盛典,平白生出“活人闹鬼”之事,李怡面色自然好不了,斥道:“楚阳,这是怎么回事?你诈死扮鬼,在今日盛会上闹事,该当何罪?”
李梳嬛转头看向昙迦禅师,咬牙切齿道:“陛下,是昙迦这贼人害死我女儿,又逼戒慧禅师顶罪,结果让真凶逍遥法外,令无辜之人含冤而死。臣妹不得已,才不得不行此下策,今日在文武百官面前揭穿真相,就是要让世人知道昙摩寺表面上清圣慈悲,暗地里却是蝇营狗苟,丧尽天良,为了一己的名声,随意杀人。”
这样的指控可谓严重至极,昙无国师立马坐不住了,道:“一派胡言,昙摩寺多年来以普渡众生为念,以佛法感召世人,惟愿天下再无作恶之人。陛下切勿听信他人抹黑中伤之言。”
李梳嬛冷笑道:“既然我的话全是抹黑中伤,国师又在害怕什么?”
昙无国师气得跳脚,怒道:“你——”
李璧月适时打断,将话转回正题:“长公主,你为何要白日扮鬼,又为何认定昙迦禅师是杀人凶手?”
李梳嬛放缓心绪道:“李府主那天告知我前往昙摩寺的调查结果,杀了馨儿的凶手是戒慧禅师,我就知道事情出了差错。他是全天下最纯粹干净、最善良的人,他绝不会杀人。”
有偏帮昙摩寺的官员质疑道:“长公主在长安出家为道,这戒慧禅师听说一直在慈州修行。你二人毫无交集,你又怎知他纯净善良,不会杀人?”
李梳嬛抬起头:“因为这天底下原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二十一年前,洛阳佛窟之中,我曾与他朝夕相处,形影不离,他的心性如何,我自然最是清楚……”长公主的眼中涌下泪来:“如果不是因为我破戒,他如今仍是最为清圣的佛子昙叶,而不是以戒慧的身份蒙冤而死。”
场中文武大臣俱是诧然。戒慧竟然是佛门曾经的佛子昙叶禅师。
这怎么可能?
第36章昭雪
二十几年前,昙摩宗的佛子昙叶禅师清圣无瑕,修持极高,在长安曾享有盛名,曾被认为是昙摩寺未来的主持。但在传灯大师东渡之后,昙叶禅师自请往洛阳修建佛窟,这一修便是十年。
后来,昙叶禅师逐渐被人遗忘。在其师兄昙无成为昙摩寺主持之后,这位曾经的佛子就鲜有人提起。若非今日长公主说起,几乎让人忘了曾有过这么一号人物。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昙摩寺的佛子竟然会破戒。是了,楚阳长公主嫁入杜家三天便与驸马分居,生下女儿之后出家为道。如果长公主心念之人是昙叶禅师,那杜馨儿的身世颇有可议之处。
长公主道:“没错,杜馨儿是我与昙叶所生的女儿。”她望向昙迦禅师,眼中满是怒火,道:“昙摩寺为了在法华寺开光大典前,掩盖佛子破戒生女之事,暗中杀死无辜的馨儿,后来还想刺杀我,被李府主阻止之后,为了找出替死鬼平息此事,便逼昙叶写下认罪书,还逼他服毒自尽——”
“为了这微末虚名,昙摩寺逼杀我们母女,更诬父杀其女,天日何在?公理何在?人心何在?”
长公主情绪激荡,眼中泛着泪光,话声哽咽。
伽蓝殿上,文武百官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望着昙无国师与昙迦禅师的目光也不太自然起来。昙摩寺一向自诩清圣,上任佛子竟然在修建佛窟时数年与一女子朝夕相处,甚至破戒生下一女,这样的丑闻本已足够惊人,没想到昙摩寺为了掩盖此事,竟不惜枉造杀业。
这时,自进入殿中一直没有说话的昙迦禅师终于抬起头,看向李梳嬛道:“既是御前对质,一切都需讲究实证。长公主诬蔑老衲杀人,可有证据?”
李梳嬛道:“若非是你,为何前晚见到杜馨儿的‘鬼魂’,就吓得大惊失色,念了一整夜的《渡亡经》?又为何今日见到‘鬼魂’出现就心神不安,甚至误了安放佛骨舍利的时辰。因为你造了杀业,你心虚,你根本就不敢捧起你师父的佛骨,怕他老人家骂你早忘了修佛初心——”
昙迦道:“这些都是长公主臆想之言。老衲不过是怜幼女夭亡,魂无所归,所以想先为她度而已。长公主指控我为凶手,可曾亲眼见到我杀人?”
李梳嬛一时顿住。昙叶禅师毕竟曾是昙摩寺的佛子,地位尊崇,能逼他自尽的,唯有昙无国师和如今昙摩寺副主持昙迦可以做到。她假扮杜馨儿的鬼魂,出现在昙摩寺,昙迦果然表现得极为心虚。她自是认定昙迦就是幕后黑手,却也并没有切实的证据。
李璧月上前一步,道:“这件事情,我有证据。”
她望向昙迦禅师,目若琉璃幽火:“那晚长公主遇刺之时,我恰好在场,救了长公主一命。那名刺客被我棠溪剑洞穿胸口,必定留下伤痕。既然昙迦禅师说自己与此事无关,不知昙迦禅师可敢脱下上衣,自证清白——”
昙迦望向李璧月。
他的眼中已没有先前在般若殿诵经时的慈祥与悲悯,而是充满了怨毒、愤恨,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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