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跪下。”林佩把双手抱在胸前,“还有一道旨。”
陆洗啧了一声,不太相信,伸手去摸林佩的袖子。
“是口谕。”林佩别过身,笑着道,“陛下令你我七天之内和好。”
陆洗听了也发笑:“我们俩不好吗?”
林佩道:“好吗?”
陆洗道:“好啊。”
林佩嗔道:“巧言令色。”
两个人互相打量。
林佩终于让陆洗学会顺应规则,陆洗也终于让林佩之所长为己所用。
那些未说出口的话都在这一眼中道尽了。
堂外渐亮。
蜡烛熄灭,飘出一丝淡淡白烟。
“天下知我陆洗者,非林知言莫属。”陆洗站到座椅后面,把两手搭在林佩的肩膀上,捏一捏又锤一锤,和颜悦色道,“劳驾北上与我搭台,实在辛苦。”
林佩正觉得肩颈酸疼,如此也受用。
却忽有一下牵扯伤处,他痛,嘶地吸了口气,皱起眉毛。
陆洗停下:“手重了?”
林佩道:“没事。”
陆洗不当无事,把里衣拨开半寸,便隐隐看见他脊背上的几道红痕。
“你怎么又伤成这样?”陆洗道,“你说过会和我解释的。”
“没什么要紧的。”林佩站起来,低头打理衣衫,“你今晚来,我告诉你。”
话中的几分含蓄让陆洗作罢。
“也好。”陆洗按捺下关心,“也好,我正有样东西要送你。”
*
入夜,霜降。
松树针叶间凝满了细小的霜粒,风一吹,石板小径上银雾飘扬。
熟悉的脚步传来,门缝之间亮起一线灯火。
林佩开门,看见陆洗如约来到。
陆洗穿着绛紫丝绸长衫,前襟和袖口刺绣云纹,腰间系如意暗纹腰带。
林佩心中感叹,真是一如既往的赏心悦目。
陆府小厮搬进一只匣子。
林佩道:“陆大人,我去你那儿两手空空,你来我这儿却每回都带礼,不太合适。”
陆洗近前道:“往后就不必分你我。”
林佩道:“别,近则不恭。”
陆洗笑道:“你我之间,高山流水共此情,两心相映不言中。”
林佩浅叹一口气:“诗不能乱读,你考不上进士大抵就是勾栏词曲听得太多。”
忽然他眼前亮起一束光。
陆洗打开匣子。
玉料若凝脂白净无瑕。
雕刻布局巧妙,层次分明,是一朵盛开的昙花。
花形饱满婀娜,花瓣层层叠叠,边缘线条柔和而细腻,每一瓣都薄如蝉翼,晶莹剔透。不同角度看,如有夜风轻拂,花瓣轻轻颤抖,跃动于夜色之中。
林佩顿时回忆起朝会前夕。
那时爱恨交织,万千愁绪,而今桥头船直,各有所归。
“玉倒没什么,就是和田的雪花玉。”陆洗托起底座,举到高处,“它最大的妙处在这个地方的雕工。”
林佩抬起头。
花瓣间隐约可见几颗水滴,在月下闪烁。
林佩踮起脚,伸手去摸。
指尖触碰到了,才知不是水滴,而是玉里含的几小块几近透明的冰种。
“清溟大师说,这叫——”陆洗道,“玉魄昙花雕未真,冰心一点寄幽魂。千年石髓凝清泪,不落人间染世尘。”
林佩的眸中蒙起雾气。
昙花绽放本只是瞬息之事,陆洗偏用一件玉雕留住冰清,让它的美变得恒长隽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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