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衣角缓步沿着冰凉潮湿的台阶下行,方景升闻到刺鼻的腌臜味道,不禁皱眉掩了口鼻。
狱卒在前方指路,再小心将牢门打开,垂头又退下了。
牢中实在是晦暗不明,方景升冷眼瞥了瞥缩在墙角的影子,保险起见,还是将烛台点燃了,借着微弱的光,看清了那人的脸。
虽满面脏污,可容貌依稀可辨,确实是苏佩无疑。
方景升才看过卷宗,苏佩进得牢狱中后,吃了些苦头,从招供的情形来看,倒也不算冤了他。
苏佩骤然一见光亮,顿觉有些刺眼,他抬手遮蔽光亮,又忍不住眯眼向上望过来,待看清了来人的脸,面上顿时闪过一丝惊喜。
“方……方兄?”
方景升面上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勉强露出一丝宽慰的笑意:“苏兄,你受苦了。”
“方兄。”苏佩忍不住想要爬起身来,可断了的一条腿终究撑不住,他又绵软倒下去,口中发出无奈的叹息声,可他还是继续问:“皇上……下旨了吗?”
方景升只静静地瞧着他,半晌才摇摇头。
苏佩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这些时日,他巴不得皇帝早日下旨,砍头也好,流放也罢,总归是得个痛快。皇帝这样拖着,于他而言反而是折磨了。
“方兄如何能到锦衣卫的牢狱中来?”苏佩忽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问。
方景升只含糊说道:“使了些银钱罢了,苏兄好歹同方某同僚一场,方某来看看,虽解不了苏兄眼前困顿,但略尽一番心意也是好的。”
苏佩又是一声长叹,在寂静的牢狱内格外刺耳,他才进牢狱的时候为了殒命的老母亲哭过,也为了被他连累入狱的夫人哭过,如今满目疮痍,反而麻木了,半晌哭不出来。
“苏兄放心。”方景升此番来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叙旧情,他干脆直接了当地说道:“嫂夫人现如今过得极好。”
苏佩茫然的目光顿住,仿佛已经记不起朗倾意的模样,在记忆中拼凑了许久,方才“啊呀”一声,颓然弯下腰来,在地上叩头不止。
方景升冷眼瞧着他痛苦万分,又适时添上一句:“想知道她如今在何处么?”
苏佩将头死死抵在肮脏的地上,勉强伸出一只手来,示意方景升不要再说了。
朗倾意如今在何处,他比方景升还要清楚。
几日前,摄政王刘瑜韫的养子刘凤楠,曾派人到牢狱内来过一趟。
不是商议,而是告知苏佩,叫他在和离书上按手印。
刘凤楠好色,皇城内人尽皆知。朗倾意自及笄后,品貌出众,城中人多有耳闻。
刘凤楠底下的人向苏佩保证,若是签了和离书,即便在锦衣卫的囚牢内也可免受许多罪;若是不签,那便不好说了。
苏佩看着来人面色阴沉,盯着他仅剩的一条好腿,意图不言自明。
苏佩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残存的一点防线也逐渐溃塌了。
他不畏死,但畏惧如同蝼蚁一般的活着,终久不见天日。
他心中明白,以他犯下的罪责,即便不死,也难逃流放。
因此,他这位夫人,此生都无望再见了。
若是如此,不如放了她自由,教她觅得更好的出路,也不失为一种仁慈。
他在心里这样说服自己,仿佛这样便能洗清自己的罪责。
哆哆嗦嗦地按了手印,他听着来人满意的称赞声,牢门开了又上了锁,脚步声远去之后,他才张口咬住自己的手腕,浑身颤抖着,发出压抑的哭声。
他忽然打了个寒战,意识到方景升还在自己面前,便迫使自己从痛苦的回忆中抽离开来,蜷缩着身子,囚服盖住了头,仿佛这样便能避开眼前的脏污。
“嫂夫人如今在方某府上。”方景升轻声说完,盯住苏佩。
他知道苏佩招供的东西已经快到了揪出幕后之人的时候,这条命极有可能保不住了。
苏佩只是棋子,他的命不重要。只是在他临死前,出于人道,方景升希望他可以安心离世。
苏佩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忍不住出言感谢:“多谢,多谢方兄出手相助!”
但很快,他便察觉出不对劲来。
抬头盯住方景升不动声色的眸子,苏佩发出混沌的疑问:“方……方兄?”
“苏兄尽管放心,方某必定将嫂夫人当作自己的夫人照料,绝不推辞。”方景升这样说着,听起来倒像是多么辛苦,实则他面上得意的神色掩盖不住,他自己却不知道。
苏佩默然又将头垂下去,攥紧了双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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