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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醉赋洛神恨难平（第4页）

“真是个好姑娘。”

这句话，表面是对着沉睡的蔡文姬说的，赞叹着她的纯真无邪、她的执着坚守、她那毫无保留的深情付出。

但更深一层，却分明是说给司马懿听的。

这是在温柔地告诉他，有这样一位女子，如此纯粹地关心着他，深深地依赖着他，将他视为生命的重心，这是一种何其珍贵的情谊，宛如夜空中最璀璨的星辰，照亮了他前行的道路。

司马懿那双惯常如同冰川般冷漠的湛蓝色眼眸，此刻在摇曳的烛光与沉睡少女恬静面容的映照下，竟也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情，恰似冰川在春日的暖阳下悄然融化。

他默默地看着蔡文姬，看着她因连日辛劳而略显苍白的脸颊，如同洁白的花瓣上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薄霜；看着她即使在睡梦中依旧微微蹙起、仿佛还在思考药方的眉头，好似藏着无尽的牵挂与担忧。

他也几不可闻地、随着甄姬的叹息，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叹息里，有深深的感激，有复杂的情绪，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被如此纯粹情感所触动的涟漪，如同平静的湖面被一颗小石子轻轻击中，泛起的层层波纹。

这时，甄姬的目光依旧温柔地落在司马懿身上，她的声音愈发轻柔，仿佛怕打破这夜的宁静，又带着一种洞悉未来的笃定与期盼，缓缓说道。

“等你了结完了司马家族的仇恨，彻底卸下肩头的重担……这些好姑娘们，一定能很幸福、很安宁地和你生活在一起的。”

她的声音里描绘着一幅美好的图景——仇恨如浓雾般渐渐湮灭，重担似巨石般缓缓卸下，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她所说的“这些姑娘们”，自然包括了那位远在黑府、与他心意相通、正做着甜蜜美梦的大乔，她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桃花，娇艳动人；包括了眼前这位如同精灵般纯真、用医术守护着他的蔡文姬，她恰似夏日里清凉的微风，带来丝丝慰藉；包括了那位在府中兢兢业业、替他打理内外、掩藏着深深情愫的貂蝉，她宛如秋日里金黄的落叶，默默奉献；也包括了那个依偎在姐姐怀中、天真烂漫的小乔，她就像冬日里温暖的炉火，带来无尽欢乐；甚至，还有那位此刻或许正在深山险境中、为他寻觅救命草药、性情刚烈又率真的孙尚香，她仿佛是山林中不羁的野马，自由奔放……

甄姬细数着这些与司马懿命运交织的女子，语气温柔而包容，如同一位慈爱的长者，诉说着岁月的故事。

然而，在她的话语里，却似乎……有意无意地，将她自己排除在了那幅美好的画卷之外。

仿佛她只是一个安静的旁观者，一个真诚的祝愿者，而非画中人，宛如一朵独自绽放却又默默祝福的花朵。

但以司马懿那深沉如海的心思，以及他与甄姬之间那复杂难言、早已超越寻常主仆的羁绊，他又怎会听不出这细微的差别？

又怎会……不将她甄姬，算进那“幸福生活”的未来之中？

然而，这充满希望的话语，并未能让司马懿感到丝毫轻松。

反而像是一块巨石，更加沉重地压在了他的心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了窗棂，望向了那悬挂在漆黑天幕上的一弯冷月。

清冷的月辉洒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抹浓得化不开的忧郁与沉重，仿佛是岁月在他脸上刻下的深深痕迹。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仿佛连月光都要在他肩头凝结成霜，如同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与近乎无奈的感慨。

“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他像是在问甄姬，又像是在问那无声的月亮，更像是在叩问自己那仿佛看不到尽头的复仇之路，那是一条布满荆棘、充满未知的漫漫征途。

“我也想快点……再快一点……”

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沉的渴望，那是对安宁的渴望，如同鸟儿渴望回归宁静的天空；对卸下伪装与重担的渴望，好似船只渴望驶入平静的港湾；也是对……不辜负那些等待的渴望。

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遥远的月光上，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那些正在等待他、或明或暗地将他视为依靠的女子们，她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与信任。

“毕竟……”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沉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楚。

“我也不想让她们……一直生活在一个可能等不到结果的等待中，度过……一辈子。”

这句话，道尽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隐忧与愧疚。

他深知自己选择的是一条布满荆棘、凶险万分的道路，前途未卜，生死难料。

那些将情感系于他身的女子，她们的等待，她们的期盼，又何尝不是一种赌博？

赌他能否成功，如同赌一场未知的棋局；赌他能否活着归来，好似赌一场惊险的冒险；赌那虚无缥缈的“以后”真的会到来，就像赌一场遥不可及的梦。

他害怕这等待最终只是一场空，害怕辜负了那一份份真挚的情意，让她们在无望的守候中蹉跎了年华，错过了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

一生，竟在浑噩中悄然虚度。

月光如水，悄无声息地倾洒，轻抚着沉睡的蔡文姬、温柔凝眸的甄姬，以及满心沉郁的司马懿。

未来恰似这幽邃夜空，布满未知迷雾。那看似近在咫尺的幸福安宁，却如隔着万丈深渊，需穿越无尽黑暗与重重艰难，方能触及。

这等待，于等待者与被等待者，皆是锥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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