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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0章 以身为弈听君心（第2页）

她看着司马懿那双深不见底、此刻正翻涌着剧烈波澜的蓝眸，用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的声音，轻声问道：

“这么看来……我猜对了，对吧？主人？”

她的问话，如同一把最精准的钥匙，猛地捅开了司马懿心中那扇紧闭的、连他自己都未必愿意完全面对的大门。

房间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仅余两人缠绵而紊乱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轻轻震颤。

司马懿目光如炬，死死锁住貂蝉，他那张阴沉的脸庞上，情绪如狂潮般翻涌，却又被他以惊人的意志力强行按捺。

最终，他既未肯定，也未否定，只是缓缓地、沉重地合上了眼帘，发出一声悠长且透着无尽疲惫的叹息，似默认了所有。

司马懿那声饱含疲惫却又莫名交织着复杂情愫的调侃，宛如一颗投入幽邃深潭的石子，在貂蝉的心湖中荡起一圈圈细微而清晰的涟漪。

“你这盘赌局，玩得可真是惊心动魄、规模宏大啊。”

他声音沙哑得如同被岁月磨砺过的砂纸，语气里，赞许、无奈抑或是其他难以名状的情感，如同一团缠绕的丝线，让人难以分辨。

貂蝉听闻此言，只是微微垂下如蝶翼般轻柔的眼帘，唇角轻轻牵起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那弧度细若游丝，几乎难以察觉。这抹笑容里，蕴含着太多纷繁复杂的情绪——有达成目的后如释重负的轻松，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有被看穿心思后的一丝窘迫，如同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揭穿了秘密；更有一种“无论结果如何，我已然做了我认为正确之事”的坦然，宛如夜空中闪烁却坚定的星辰。

她轻声呢喃道。

“只要……结果是美好的，那便一切都值得。”

然而，她嘴角那抹勉强的笑意还未完全消散，司马懿的下一句话，却如同一支最精准、最冷酷的箭矢，带着凌厉的气势，毫无预兆地、狠狠地射中了她心中那片最柔软、最隐秘、也是最不堪一击的角落！

“可你自己的感情……又该如何安放？”

这句话轻飘飘的，仿佛一片随风飘落的羽毛，甚至没有带上太多疑问的语气，更像是一种平静得近乎残忍的陈述，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貂蝉的心上。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貂蝉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她脸上那勉强维持的、所有故作平静的表情，在刹那间如同一座摇摇欲坠的城堡，轰然碎裂、崩塌，消失得无影无踪。

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那如花瓣般娇艳的脸颊上迅速褪去，变得一片惨白，宛如冬日里被冰雪覆盖的荒原。

那双如同紫宝石般璀璨夺目的眼眸，骤然睁大，瞳孔紧紧收缩，里面充满了极致的震惊，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慌乱，如同迷失在茫茫森林中的小鹿；以及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恐慌和……如同被利刃刺入心脏般的疼痛。

是呀……

她自己的感情……

又该何去何从？

这个问题，宛如一把生锈的、却无比锋利的钝刀，带着缓慢而沉重的力量，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割开了她一直用理智和伪装紧紧包裹的内心，露出了底下早已血肉模糊、不堪直视的真实。

谁会知晓？

谁会明白她在鼓励大乔勇敢去爱的时候，自己的心正在被怎样的痛苦反复凌迟？那种痛苦，如同无数根细小的针，一下又一下地刺痛着她的心。

她鼓励着大乔去向她同样爱慕的对象表白，而他们还是两情相悦……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吗？

这仿佛是一场残酷的闹剧，而她却是那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角色。

她需要微笑着倾听大乔诉说她那隐秘的爱恋和不安，那笑容如同戴在脸上的面具，僵硬而又虚伪；需要给出看似理智冷静的建议和鼓励，仿佛自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智者；需要在她退缩时推她一把，如同在黑暗中给她一点微弱的勇气；需要在她成功时送上最“真挚”的祝福，那祝福里却藏着无尽的苦涩……

然后，再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相爱，如同两只依偎在一起的鸟儿；看着他们相拥，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们的温暖；看着他们互许终身，如同两颗星辰找到了彼此的轨道……

每一步，每一个笑容，每一句鼓励和祝福，都像是在她自己的心脏上，硬生生地撕开一道又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那伤口鲜血淋漓，触目惊心；然后再亲手抓起一把把盐，狠狠地撒上去，那疼痛，如同万箭穿心。

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近乎自虐般的痛苦和煎熬，仿佛置身于无尽的黑暗深渊，找不到一丝光亮。

可她又能如何呢？

心中的自卑如同最沉重的枷锁，时时刻刻紧紧缠绕着她，提醒着她那无法逾越的身份鸿沟。那鸿沟，宛如一道深不见底的峡谷，将她与幸福隔绝在两端。

【你只是奴隶。】

【一个被买来的、低贱的奴仆。】

【主人对你仁慈，是你的福分，你怎敢生出如此僭越、如此不知廉耻的妄想？】

【你怎么配和小姐比？小姐是明珠，是美玉，光彩照人；而你……不过是依附他们而生的尘土，微不足道。】

【你的爱慕，对主人而言，或许只是一种困扰和负担，甚至是一种……玷污，如同在洁白的画卷上留下了一个污点。】

这些念头，如同一条条毒蛇，日夜不停地啃噬着她的心。

让她将那份悄然滋生的、不该有的情愫死死地、深深地埋藏在最阴暗的角落，从不敢让任何人窥见一丝一毫，仿佛那是她最致命的秘密。

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如同一个演技精湛的演员；只能强颜欢笑，那笑容却比哭还要难看；只能将所有的酸楚和眼泪，都混着血咽回肚子里，那痛苦，如同潮水一般，在心底翻涌。

此刻，被司马懿如此直接、如此一针见血地捅破这层窗户纸，貂蝉只觉得所有的伪装和坚持都在瞬间土崩瓦解。

巨大的委屈、心酸、痛苦和那深入骨髓的自卑感如同海啸般瞬间将她淹没，那浪潮，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她猛地低下头，不敢再让司马懿看到自己脸上的表情。

牙齿死死地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那疼痛，却无法抑制住那即将冲口而出的呜咽。

全身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比之前因为恐惧他病情而颤抖得更加厉害，仿佛一片在狂风中飘零的树叶。

她试图说些什么来掩饰，来否认，来辩解……可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言语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如同一张薄薄的纸，无法抵挡任何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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