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头抬手止住:“咳咳,往事莫提,都是缘分。”薛澈听懂了,顿时觉得手里的书烫手。合着这是从人家坟里倒出来的?苏知知拍拍薛澈:“这是我爹誊抄的,你放心拿着读。原本的帛书早就被我爹好好藏起来了。”薛澈表情稍微放松了一些。秦老头苍老的手指翻开书,指着其中一页:“阿澈你来读。”薛澈念书时字正腔圆,声音清晰:“黄帝身遇蚩尤,因而擒之。剥其革以为干候,使人射之,多中者赏。断其发而建之天,曰蚩尤之旌,充其胃以为鞠。使人执之,多中者赏,腐其骨肉,投之醢,使天下集之……”2薛澈读着读着,读不下去了。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读到了假书。“啊啊。”孔武听不懂薛澈在念什么,用笔轻轻顶了一下苏知知的背。苏知知神色夸张地给孔武解释:“就是黄帝抓了蚩尤,把人家的皮制成箭靶,让众人射,谁射中得多谁有奖赏。还剪下蚩尤的头发,和头盖骨一起挂在旗子上。然后又把人家的胃做成个球,让大家踢着玩。”“最后把蚩尤身上的肉剁碎,掺在肉酱里给大家分着吃。”苏知知讲到最后一点的时候,觉得轩辕皇帝可真是个奇才。一个敌人可以掰成好几瓣用,又能做箭靶做旗子,又能做皮球和肉酱。苏知知爱吃肉酱,但是一想到里面要是掺了剁碎的人肉,那肯定味道很奇怪。她点着小脑袋感慨:“他真是一点不浪费,怪不得能垂衣裳而治天下。就冲这,他不穿衣服都能治!”薛澈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往昔,他所学的都是圣人之说,仁善之义。可在黑匪山的庭州浔州西北三千里。庭州。长风猎猎,卷过无际的旷野。浔州百姓挽起袖子播种下地时,庭州的将士还严严实实地裹着冬衣御寒。薛玉成一身黑色大氅坐在沙盘边,五官锋利,鬓若刀裁。薛将军少时容貌俊逸,却因常年征战沙场,眉间萦绕着凌厉之气,令人不敢直视。他作为薛家子孙,在出世的那一刻,杀伐之路就已经注定。父亲薛峰和兄长薛玉琢都战死沙场,如今薛玉成在长安唯一的牵挂就是儿子薛澈。儿子体弱多病,幸也不幸。不必上战场厮杀,可太医说未必能活过及冠之年。薛玉成的目光投向长安的方向。天气已暖,不知澈儿的身体可有好转。“将军,长安薛府来人了。”营帐外响起通报声。“进来。”薛玉成眉间挤出一个“川”字。长安距此千里迢迢,家中派人赶来,必然是出事了。帐帘掀起又落下,薛家老奴李泉神色焦灼地走近,脸上的皮肤被风沙吹得龟裂。“老奴愧对将军嘱托,没能护好小公子。”李泉一进来就对着薛玉成跪下。薛玉成上前一步扶住:“泉叔,怎么回事”李泉抹着眼睛,将薛澈去明国公府赴宴被人趁乱下药带走的事情说了。“张管家派我快马加鞭来庭州给将军报信,怎知到了西北,封路的大雪还未化开,耽搁到今日才得以见将军。”薛玉成脸色犹如覆了严冬霜雪,眼中溢出杀气。为护儿子安全,他特意在长安家中留了一队亲信做护卫,出入薛府都有人跟着。明国公府设宴,护卫不便跟着进,可明国公府守卫森严,却有人胆敢在国公府设宴时设计,必然是当日宾客中有人接应。他知道京中有不少人在盯着他,连宫中高坐龙椅的那位对他也有几分防备。澈儿若是落进他们手中……薛玉成握紧拳头,指节泛白,恨不得此刻直接杀回长安。“将军!有人送来一封信。”门口通报声再次响起。薛玉成:“送进来!”一个小兵手执信笺,将信交到薛玉成手上。薛玉成一看信封上熟悉的字迹就愣住了。是儿子薛澈的字迹。薛玉成撕开信封,展信速览。【父亲大人:儿为奸人所害,流落浔州,幸得良民所救,如今安好……】薛玉成眼中的戾气在读完第一句时瞬然消散了大半,松了一口气。他急切地读完儿子写的信,见后边写了不少生活中的琐事,知晓儿子的确在浔州被人救下,暂时安全。但澈儿在信中提及的黑匪山他闻所未闻,且山上村长能够一眼识得薛家祖传之玉,这一点让薛玉成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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