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云挽其中有内情,她正欲追问,江福盛亲自前来,对她道:“娘娘,陛下让奴才前来告知您一声,这邹家不知帮李家将民女一事草草结案,更是私占良田,昧了军饷,这样的人对小殿下毫无益处。”小事便算了,私吞军饷这等动摇国本的大事都敢做,可见邹家胆大包天,这样的人家与蛀虫何异?云挽神色一紧,“陛下他”她惊讶于不止邹家干的事,更有江福盛的最后一句话。想到什么她心里微微紧张。见她面色凝重,江福盛笑吟吟道:“陛下说他的心与您的心是一样的,只是万事需循序渐进,不可激流勇进,需娘娘耐心等待。”似是而非的一番话,在云挽心中掀起骇浪,她怔忡。阿绥听了一耳朵,尚未理解,他摇了摇云挽的手,“阿娘?”云挽朝他笑笑,暂未解释。邹夫人和云诗玥不知来的太监同云挽说了什么,见她脸色不大好,顿时惴惴不安,心里升起不祥的预感。果然,云挽回神,收起心中的纷杂思绪,她看着下方二人,眼中闪过冷意。她们是打量着自己不清楚前朝之事,打算糊弄一番,以为自己会应下求情一事呢。她冷冷开口:“邹家之事是圣上亲口下的御令,本宫无能为力,请回吧。”邹夫人大惊:“娘娘——”话才出口,宫人上前迅速将她们拖走了。送走两人,云挽休整片刻,前往紫宸殿。“陛下都知道了?”呕吐不止云挽进殿,入目景宣帝伫立于蟠龙御案后,微微俯身执笔在空白宣旨上挥墨,像是在作画,动作行云流水。她站在殿中央,脚下地衣生花,团纹复杂神秘,踩在上面没有一丝脚步声。云挽静静立在原地,踌躇不前。直到景宣帝一语惊醒,“夫人站在那发什么呆?”他手里的朱笔悬在半空,抬首望了过来,冷峻的面容透着几分舒展柔和,目光凝着宁静。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云挽踱步上前,错开他的视线随意扫了眼桌案,问出盘旋在心中已久的疑问:“陛下都知道了?”景宣帝搁下朱笔,用帕子拭去指腹沾染的墨迹,挑眉反问:“夫人指的是什么?”见他还故意打趣自己,云挽嗔怒:“您明知故问。”如若不是知道自己的那些盘算,他怎么会那般及时地派人知会自己关于邹家犯下的事?“妾身根本瞒不过您。”她语气笃定。眼前的男人并非什么傀儡皇帝,而是真正凭借实力坐上的这个位置,他无需受人掣肘。谁也不知他有多少耳目喉舌。景宣帝蹙额纠正:“夫人又忘了,私下该称‘我’。”没想到他言及其他,云挽讷言:“妾我同您说正事呢!”景宣帝揽过她至身前,肃声道:“朕说的也是正事,下次夫人再喊错,便罚夫人喊朕‘夫君’百遍。”云挽:将她无言的表情收入眼底,景宣帝抬手抚在她的侧颊,瓷白如凝脂的肌肤在粗粝指腹的摩挲下,泛起淡淡的薄粉。云挽眸光一顿,神情渐渐舒缓。景宣帝扬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音色低沉道:“权势,人人皆逐之,命运,人人皆想由自己掌控,追权逐势不过人之本能。”他垂眸视线落在她不安的脸上,蓦地轻笑道:“夫人亦是凡人,有何不可?”景宣帝掌权十余年,不说整个大齐,仅是皇宫内外,他的耳目喉舌无人知晓有多少。云挽的小动作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只需加以结合,稍微思索,她的心思不难猜。在真正玩弄权势、城府深沉的人面前,她的手段稍显稚嫩。正因如此,邹家竟自以为是地想要利用夫人,以为夫人同他们一样利欲熏心,不明是非。云挽眸光微动,撞入他含笑的眼眸,心神一颤抿唇道:“我本就没想过要帮邹家。”从前无交集,如今出事了便找上来的能是什么好人家?说一句与李家是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也不过分。她不是无喜无悲的圣人,没道理小时受过云诗玥的欺凌,如今两人地位颠倒后,她还能一笑泯恩仇,大发善心地助其夫家度过难关。云挽觉得自己没有落井下石便已是慈悲为怀了。“朕知道。”景宣帝嘴角微勾,起了逗弄之心,“夫人挑剔,不是什么人都能入夫人的眼。”云挽呼吸一滞,脱口而出:“陛下既知晓我的野心,为何不——”那几个字她终是未说出口,蓦然泄气,眉宇间透着几分烦躁与懊悔。喟然一声,景宣帝拥她入怀,“夫人,太子无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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