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谙这个时候多说多错,他暫时闭了嘴。
“哦。”喻修明垂下眼睑,“没开车去?”
他补了一句,“景彦就是看见你去地铁站,離你遠没顾上叫你——他从xx餐厅请人吃饭出来,刚好看见你去地铁站,就问我讓你办什么去还不给开车呢。”
安宁心道糟糕,“去商場……周末怕堵车,开车反而麻烦,就我一个人过去,坐地铁来回挺好的。”
喻修明点了点头,若有所思,“我就随便一问——要是下次覺得麻烦,就打个電话讓人帮你买。”
安宁不敢多说,只得笑着点头,“知道了。”
喻修明颔首,神色却有些闷闷的。
安宁有些捉摸不透,只覺得办公室里的氛围从某个节点开始,就暗暗冷了下来。
安宁还要回办公室继续工作,没事汇报的时候也没理由在上司办公室久留,于是很快離开。
反手合上喻修明办公室厚重的深色大门,一股犹疑和烦躁在安宁心底升起。
冷静下来复盘了一下,安宁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真是漏洞百出。
莫说是喻修明这样聪敏机警的性子,便是換了个稍微有心的人,都能听出他慌不择言。
心情顿时不講道理地灰暗下来。
他还有几个需要批示的工作邮件,需要赶紧回去开電腦完成。
没有时间留给他检修琢磨一桩已成过去式的謊言,安宁一头扎进办公室,报复性地逼迫自己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投入到工作上,除了中途喝了几口茶,一鼓作气对着電腦干了两个小时。
最后检查完一遍,给邮件按下“发送”键后,他感觉周身的力气都被抽水泵抽池子里的水一样全部抽走。
他关上電腦屏幕,闭上眼睛倾身往前一趴,想好好歇一歇。
可要命的是,刚结束高强度的脑力劳动,大脑的空间还没腾出来几秒钟,下午在喻修明办公室里的一帧帧画面就不受控制地占据住大片的位置。
他不由自主地反复想,喻修明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股若隐若现的愧疚浮上心头,顺着逐渐汹涌的心潮涨上来,慢慢在疲倦中澎湃到不讲道理。
他偷偷找中介买房,一直瞻前顾后不愿告诉喻修明,其实就是因着这点愧疚。
毕竟他是在为自己辞职铺路。
而这几年来,喻修明对他真的很好。突然这么离开,还是因着一些奇怪的自己不好开口的理由,他其实心中有愧。
所以一直觉得看房的事情难以启齿。
而最糟糕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这么大的一个滨州,他周末出去看个房都能碰到景彦。
不得不说是倒霉透了.
喻修明对着电脑,面色凝重。
工作早已经完成,若非电脑太长时间没动倏地自动熄屏,成了一面黑色的镜子,他都没注意到自己的眉头什么时候紧蹙成了现在的模样。
安宁的解释漏洞百出,他要是没听出来,简直不配掌管集团。
但是安宁从来不对他撒謊。
一股失控般的无措蔓延开来,讓喻修明指尖发凉。
安宁这次没说实话,会不会是因为认为他管太宽了?
分寸感是为人处世的哲学,喻修明在复杂的圈子里沉浮多年,在这方面还算是十分游刃有余的。
可面对安宁,他已经如脱缰的野马一般把握不住分寸了.
安宁自然不会不打自招,回头再去问自家上司有没有相信自己拙劣的谎言。于是两个人都不约而同默契地选择了装聋作哑,安宁警觉不安了一两天,此后见喻修明没什么特殊的表示和举动,便渐渐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雖然是很容易戳穿的谎言,但终归只是一件小事,只是太过倒霉了才刚刚好被景彦撞上,想必喻修明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会放在心上。
既然是不会放在心上的小事,自然也无所谓是谎言还是实话。
安宁后来想了想,他并不认为自己在喻修明的心中有什么超乎寻常的分量,能让喻修明专门花精力去琢磨他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小谎言。
他也不会因为这样的插曲放缓自己的计划.
次日清晨,安宁再次收到短信,被告知今早不必上楼,直接去开车就好。
再一天,又是如此。
又过一天,还是这样。
一周的工作日过去,安宁每天早晨都收到上司的信息,每天都被要求直接下楼去开车,不必去房间帮忙收拾。
事已至此,再迟钝的人也会发觉不对劲了。
周五早晨,喻修明比日常足足晚下楼了三分钟。
他提着包行色匆匆钻进黑色宾利车后座的时候,安宁自认为贴心又懂事地回头说:“喻总,您如果早晨忙不过来的话,还是让我过去帮您吧,我早上起得早,来得及的。”
不管怎么说,在辞职之前,他还是打算住在这里好好盡自己本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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