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徐州城。漕船队早已安排好轮值守夜、采购物资、维护船只的人手,各司其职,井井有条。
秦深特意命姜阔去买城中最好、最贵的女儿红,下帖请赵夜庭来吃酒。
赵夜庭翻看王府侍卫送来的请帖,一脸莫名其妙:“王爷请我吃酒,着人口传一句即可,做什么还要正儿八经发帖子。还红彤彤的……这些天潢贵胄真是爱讲究。”
吐槽归吐槽,白请的酒还是要吃的。他看着那张大红烫金的请帖,决定换一身最体面的衣衫,以示回敬。
赵夜庭翻遍行李,终于找出一件崭新的冬袍,是他最喜欢的秋绿色,戴了顶灰鼠皮毡帽,买了些下酒的火熏肉与银丝鲊,便去赴约。
随行的侍卫与游击营兵士人数太多,并没有入城投宿,在办完各自事宜后,便回船舱就寝。
故而秦深的饮宴地点,也就定在离码头不远的半山亭,有“银台照月”“十里红妆”等冬景可赏。
赵夜庭到时,亭子三面已围好帷帐挡风,门口燃起一个烈焰熊熊的大火塘。
他见帷帐外有不少侍卫,姜阔也在,亭子内却只有秦深与叶阳辞二人,有点奇怪:这么郑重地发请帖,只请我一个?
大步迈进亭子,把下酒菜往石桌上一搁,赵夜庭行礼:“感谢王爷邀请,末将应约而来。”裙陆八嗣粑芭捂铱碔陆
秦深还礼,说:“赵将军,坐……别客气,来,坐里面点儿。”
赵夜庭觉得他今夜有点过于热情了。
当然这位王爷一贯面冷,此刻神情仍是沉静的,语气却较之前热络不少,眼底闪着他暂时不明其意的幽光。
赵夜庭想不明白,就先不想,挨着叶阳辞坐下。又赫然发现叶阳辞穿了一身平素少见的白底红衣。再看秦深,黑底红衣,都覆着红。
连桌上的酒都是二十年陈的女儿红。
赵夜庭隐隐觉得不妙,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别扭。他开口问:“漕船不过停泊一夜,王爷却如此用心布置,今夜请的是什么酒?”
秦深稳稳当当地说:“——喜酒。”
赵夜庭:“!”
赵夜庭:“是是是谁和谁的喜酒?”
秦深:“自然是我与截云,总不能是你俩。红绿婚服都过时百年了,现在谁家成亲还那么穿。”
赵夜庭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秋绿色衣袍,莫名觉得憋屈,猛地回过神:“你与小云的喜酒?!你们这也太——”他霍然起身,“末将还有杂务处理,先行告退。”
“光满。”叶阳辞开口,“——坐下。”
他的声音并不大,也不严厉,可赵夜庭却不由自主地坐了回去。
赵夜庭望着叶阳辞,神情几分恍惚:“小云,你们在拿我逗趣,对吧?”
叶阳辞拍开酒坛封盖,给赵夜庭斟了一大杯:“是认真的。我与涧川堂也拜了,婚书也写了,洞房也入了,总得请亲朋吃几杯喜酒。光满,去给你小婶敬杯酒吧。”
赵夜庭迅猛吸气,吸了一肚子西北风。这寒风灌进肺腑,把他最后一点侥幸之念也给扑灭了。
他捏着酒杯,骤然暴起,将杯子狠狠摔在石板地面,朝秦深咆哮:“出去!同我打一场,看谁输谁赢!”
秦深当即应战,掀了外披:“来!”
两人互相拽着手臂,两三步跨到亭外,连对擂应有的抱拳礼都免了,直接拳来脚往,打成一团。
侍卫们吃惊,冲过来试图劝架。叶阳辞起身走出亭子,站在火塘旁边,交叉抱臂观望,说:“姜阔,不要插手,让弟兄们后退三丈,以免被拳风波及。”
姜阔一脸为难地看他:“王妃,不是,叶阳大人……”
叶阳辞朝他安抚地点点头:“让他们打,打过这一场,日后才有可能心无芥蒂。放心,有我在,死不了人。”
死不了人也够吓人的好吗!姜阔最见不得秦深受伤或吃亏,把袖子一撸,硬要插手。
赵夜庭边潜步逼近,拳打中盘,边道:“叫你的侍卫一起上,我扛得住!”
秦深架臂格挡,反去拧他手腕与肩关节,喝道:“谁都不准掺和!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姜阔!”
姜阔这才悻悻然地退回去。
叶阳辞老神在在,出言点拨:“光满,他力大势沉,你扫他底盘没用,当以轻巧之劲,四两拨千斤。
“光满,‘征衣碎’集军中擒拿格斗术之大成,最擅长捕捉战机,你的破绽卖得太多,反而容易被他趁虚而入。
“光满,他狠时,你要更狠,必死则生,幸生则死;他快时,你要更快,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光满——”
“啊啊啊!”赵夜庭连声怒吼,双臂封住罩门,借力蹬地跃出战圈,“不打了!打不过,认输!”
秦深刚热完身,建议道:“再来两局?要不上兵器?长的短的?”
赵夜庭怒目而视:“你主练的不是拳脚,而是弓与重剑,当我瞧不出来?输就是输了,搞什么三局两胜,猜拳呢!”
秦深喜他爽直,上前一把兜住他肩膀,硬往亭子里拖:“大侄子,我跟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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