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悟过来后,在呼啸的风声和暴雨闪电带来的声响里,陆晴放在门把上的手,颤抖了几下,终于紧紧搂住了陈放窄实的腰身,随之而来的,还有根本抑制不住,从眼眶里自动滚落的泪珠。
“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还要飞国际航班吗?我在家,过的很好。”陆晴在他怀中,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的朝他说,拼命想组织好语言,不让自己变成这副样子。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明明是能很好控制住自己泪水的人,也从来不娇气,可为什么每次在陈放面前,她的泪水好像完全说不了谎。
只能在这个人面前,没有任何遮掩的自动滚落,就好像孤身走了很久很久的人,终于见到了她的庇佑所后,在确认了安全后,终于落下委屈的泪水。
陈放宽大温热的手掌捧起她白皙的小脸,粗糙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红肿的,泪珠滚落的眼尾,随即俯身,犹带着些凉意的唇,在她额上轻轻吻了一下,如羽毛般,语气里充满了对她的爱与疼惜:“傻瓜,你过得好不好,我还不知道吗?陆晴天,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
听到这句话,陆晴脸上的泪水掉落得更凶,她的生命里,很少有人对她说出“重要”这样两个字来。
无论是曾经父母离婚时,她被弃之如敝履,最后由法院来进行裁决宣判,她甚至轻的,连家里的一样家具都比不上,如同一件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价值的垃圾。
还是初中转学到江州,她性格孤僻,时常被同学们忽略,如同一个透明人,连作业也只会叫她那个谁,是整个班上,所有人里,哪怕缺少以后,也最不重要的那一个。
她以为一如既往的孤独和独自挣扎的艰难,就是她永远无法逃开的命运。
而现在,陈放却看着她,认真告诉她,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如同她就是他的珍宝,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比得上她。
“快进屋,我的衣服都把你的干衣服弄湿了,你必须马上换衣服,不然要着凉了。”陈放微微一俯身,有力的胳膊便单手将她从地上轻松抱了起来,另一只手则拉着他的黑色行李箱,长腿迈了几步,走进了温暖明亮的屋内,一把关上了他们身后的房门。
犹达早已跑了过来,看到陈放回来,兴奋的摇着尾巴围着他们转圈圈,现在却没人能顾及得上它了。
陈放直接抱着陆晴走到了家里偌大的衣帽间里,把她放到地上后,蹲下身去,从他柜子里,找出了属于他的一件黑色长袖睡衣上衣,随即把它递向了陆晴:“快换上吧,你上衣都湿了一大半。”
情绪才有些缓过来的陆晴,呆呆的看着他,没伸手去接,似乎还没意识到什么,有些木讷的挠了挠一头柔顺的黑:“没什么的,陈放,我不换也没事,主要是你得快点换衣服,你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还在滴水,肯定很冷吧……”
“呆瓜,我直接帮你换吧。”陈放宽大的手掌却一把握住陆晴手腕,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把,打算亲自替这在他面前,总有点天然呆的人换衣服。
听到他这句话,陆晴白皙的小脸渐渐红了起来,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现在衣帽间里就他们两个人,而且都是老夫老妻了,什么都做过了,对于彼此,更是什么都看过了。
陈放高大的身影蹲在她面前,带着点凉意的骨节修长的手指,轻轻替她解开了上衣的纽扣,随即又将他那件干燥的,带着他身上木质薄荷香味的上衣,穿在了她身上,为她系纽扣。
头顶的氛围微黄的灯光下,陆晴看着他专注为自己做着这一切的表情,冷白的肤色,微垂着的长而直的睫毛,以及高挺的鼻梁,在灯下影影绰绰的朦胧中,看起来越成熟稳重的一张脸。
靠近他,似乎她就已经靠近了温暖。即使冒着台风和暴雨回到家中,他身上早就已经被淋湿透了,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却是先替她换衣服。
陆晴心内涌起数之不尽的暖流,全神贯注的看着陈放,只觉得怎么看也看不够,只愿这一刻能永远,心底甚至有一种冲动,想紧紧的抱着他,想吻他,想永远也不要离开他身边。
“穿好了,呆仓鼠,你先出去等我。”陈放站起了身来,朝她痞里痞气的笑了一下,似乎很满意于他为她换好了衣服的杰作。
陆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这件上衣,它很大,也很温暖,几乎垂到了她的膝盖处,最重要的是,这件衣服上面到处都是陈放身上的味道,穿上了它,就如同自己被他紧紧的抱住了一般。
“干嘛?想待在这里,看你老公换衣服?”陈放见陆晴仍呆愣着,半天不挪动脚步,一把脱下了身上湿漉漉的黑色机长大衣制服,骨节修长的手指一边解着他白色飞行员衬衣的领带,一边朝她勾了勾唇,如是问道。
听到他这句话,陆晴脸上泛起一片绯红,目光止不住落在他解开了几颗扣子的脖颈处,透出来的好看的锁骨,和被雨水沾湿后贴在他身上的衬衣之下,更加明显的胸肌和腹肌轮廓,线条好看的令她觉得危险至极。
她红着耳朵,赶忙移开视线,摇了摇头,转身便匆匆往外走去:“你快换吧,不然又该像上次一样,烧感冒了。”
“干嘛呀?陆晴天,看你自己老公还害羞,你不是都亲过了吗?”听到她这句话,陈放却更加来劲了,故意逗她一般,在她脑后喊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陆晴脸上红的更加厉害,快步走到客厅后,又忍不住红着脸,嘀嘀咕咕的骂了他一句:“不要脸的狐狸精!混球!果然,他就是这样,本性又暴露了!”
但骂归骂,窗外的狂风越刮越大了,整个偌大的房子里,听起来凄惨而悲凉的呼啸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令人心内毛,这次的台风确实很大,名不虚传,就连犹达的尾巴也不翘了,望着窗外吠了两声,夹紧了尾巴,有些瑟瑟抖。
“犹达,乖,不要怕,爸爸妈妈都在。”陆晴缓缓蹲下去,伸出纤长的手指,摸了摸犹达毛茸茸的头安慰它道,随即又伸手,将它的狗窝拖了过来,让犹达躺进去后,把她前几天才为它买的小毯子,轻轻盖在了它身上。
犹达似乎这才安心了下来,身上也不再颤抖了,躺在狗窝里,缓缓闭上了眼睛,睡起了觉来。
陆晴抬头望着前阳台被吹的铮铮作响的玻璃窗们,她还没忘记,要用胶带粘贴窗户的事,她拿起地上的胶带,正要继续,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却从她身后传来:“我来。”
正是陈放,他高大的身影已经换上了白色的家居服,只是头还湿着,显然是因为还没时间吹,他直接拿过胶带,便开始熟练的贴了起来,他个子很高,动作效率也很快,贴起这些东西了根本不算什么,很快就贴好了。
“陈放,上排的玻璃你检查一下,有一扇被吹开过,可能是松动的。”陆晴伸出手,指了指最上排的玻璃,提醒陈放道。
陈放点了点头,余光却迅瞥见了她白皙的手背上,一道极为明显的伤痕,他没说什么,快排查完窗户后,这才转身看向了陆晴:“你手怎么回事?受伤了?”
“啊?没有呀……”陆晴有些惊讶,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问,她赶忙把手背在了身后,并对此矢口否认。
陈放径直走到她面前,宽大的手掌一把握住了她右手,抬起了她白皙的手背,眼神凌厉,仔细看了一眼她手背上的那道刚刚才结了痂的伤口:“陆晴天,我说了,不要在我面前藏伤口,你没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的。”
“只是关上面窗户的时候,被窗框刮了一下,也不算严重……”陆晴叹服于陈放这种极度敏锐的观察力,在他那双炙热而有神的黑眸审视下,她颤抖着长睫,有些不知所措,看来自己不想让他为自己担心任何事情的计划,又该失败了。
陈放拉着她的手,径直将她带到沙前坐下,随即去医药箱里,拿来了棉签和碘酒,低头替她专心处理起了那道伤口来,柔声朝她说道:“陆晴天,你一定要好好处理伤口,不要大意,至少要消毒,万一感染就得不偿失了,以后关不了的窗户,别逞强,让我来就行了。”
“那你还说我,你冒着台风和暴雨回来,都快淋成落汤鸡了,就不危险吗?而且,你一看就没休息好。”陆晴却罕见的反驳了他一句,她的目光,落在此刻明亮灯光下,她才彻彻底底,清清楚楚看到了的陈放的脸。
他的黑眸中,浮现了好几根红色的血丝,一向肤色冷白细腻的眼眶下,泛起了一片薄薄的乌青,线条利落好看的下巴上,也冒出了一些胡须青茬来。
显然为了能够及时回到家里,陈放赶了很多路,根本就没有休息好,更不必提,这样台风和暴雨的特殊时期,他能够从国外赶回来,如何奔波且艰难,她根本无法想象。
这样想着,陆晴忍不住伸出完好的左手,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他有些乌青的眼眶,现在完全能够看出来,虽然疲惫,他却仍然在自己面前尽力强撑着他的精气神。
“开始心疼你老公了?”陈放宽大的手掌,将握在手里的,她被消过毒上了药的右手缓缓放下,又将手里的棉签扔进了垃圾桶里,朝她痞里痞气的勾了勾唇问道,右边嘴角的梨涡清晰可见。
陆晴眼眶却红了一下,竟然没有因为羞涩,而再去掩饰什么,反而径直看着陈放,回答了两个字:“心疼。”
听到他说出这两个字,陈放的表情有些动容,一双黑眸紧紧锁住她,宽大的手掌轻轻抚了抚她的头顶,似乎在安慰什么小动物一般。
“但是,我不想告诉你我受伤,是为了不让你担心,生了什么事情,尽量不要让你知道。”陆晴攥紧手指,接着朝陈放说了一句。
陈放听到她这么说,表情似乎有些疑惑,张了张唇,朝她反问:“为什么?”
“因为以后,你去上班了以后,我带着宝宝,还有很多事情要去经历,自己必须要有独立面对的勇气和能力不是吗?这次,哪怕你请假回家了,可是下次台风来的时候呢?我不能什么都去依赖你。”陆晴低着头,长睫颤抖着,朝他说道。
陈放似乎听得很认真,点了点头:“所以你妈来找你了,你要瞒着我,台风要来了,你也瞒着我,手受伤了更要瞒着我,因为你觉得自己能够一个人去面对这一切,去处理好这一切,包括未来方方面面的困难?”
“嗯,反正我已经习惯了,因为从小到大,我都是这么过来的。肯定……算不上什么的……”陆晴咬了咬白的下唇,将手指攥的很紧,眼眶里隐隐泛起泪光,郑重的回答陈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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