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了二十岁,见过的,玩过的,形形色色,全都是社交圈里最炙手可热的那类人。但是在这天以后,宁知微第一次尝到热恋的滋味。
不仅仅对池无年,这对他而言,同样是一场新奇的探险。
下课时,他开始不由自主地被那些卿卿我我的情侣吸引,注意他们在校园地每个角落约会,大方而热切地再彼此耳边落下一声声甜言蜜语。
他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在学习如何去恋爱。不仅仅止步于每一个堪称疯狂的夜晚,他开始关注那些美好而不起眼的细节,比如池无年做饭的时候背后围裙带子会系成一丝不苟地蝴蝶结,出乎意料地喜欢看那些幼稚无聊的探险电影,大多数时间面对他不怀好意的挑逗会不为所动,但偶尔,宁知微也能在他的耳朵尖发现一抹浅薄的红云。
这天,宁知微下了课,刚刚抱着书走出教学楼,就看见池无年倚着树站在路对面,正低头安静地刷着手机。
时间正式步入六月,今年的夏季算是真正来临。天气愈发热了起来,宁知微出门的时候连一件薄外套都不想穿,只是套上一件跟池无年同色系的T恤。
他一眼便看见对方鹤立鸡群的挺拔身影,一刻也没有迟疑,立刻小跑了过去,站定在对方面前,伸手敲了敲他的手机壳,发出沉闷的一声轻响:“等多久了?”
池无年收起手机,微微弯起眼睛看他:“刚到,没一会儿。”
尽管内心都在不无紧张地慢慢适应,但在表面上,两人的身体却似乎都对这个全新的身份十分适应,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而然——包括互相触碰,了解彼此更深一步的生活细节,以及,约会。
宁知微拉了池无年的袖子,带着他慢慢地在校园里人来人往的小径上漫步。正是下课时间,偌大学校的每个角落似乎都被填满了欢声笑语,两人一路上与无数个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擦肩而过,但宁知微的指尖却很坚实,没有松开拽着他袖口的手。
他们与匆忙赶路的人群逆向而行,毫不在意过往的人们会投来抱着怎样眼光的注视,只是像每一对普通而青涩的校园情侣一般,慢慢地朝着没有目的地的方向走过去。
“今天好热。”宁知微一面走一面回过头抱怨,白净的额头上已经隐隐渗出来了一些细密的汗珠。“想吃冰激凌。”
正巧两人路过一家校园超市,池无年放开他的手,走过去买了一对香草味的冰激凌。
毫无疑问的,这也是宁知微不知道猴年马月朋友圈里提到过的细节之一。
宁知微走得有点累了,接过冰激凌就在路边寻了一张干净的长凳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示意池无年也靠过来。对方依言照做之后,他把冰激凌举过去,凑近他手里的那支,然后把两个蛋筒轻轻相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干杯。”宁知微煞有介事地跟他砰了个冰激凌杯,似乎是想到什么,不期然又提起来那件已经被两人抛之脑后的事:
“你之前说要跟我一起把剩下的那半瓶红酒喝完,这话现在还作数么?”
“作数的。”池无年温柔地顺从着他的动作碰了“杯”,看着他把冰激凌的尖端一口咬掉之后才不紧不慢地道:“只是,我不确定自己现在喝醉之后究竟能做出什么事来,你最好做好心理——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准备。”
听见这话,宁知微猛地被嘴里融化的冰激凌呛了一下,一叠声咳嗽了起来。
他早就发现,自从两人正式确立关系以后,这人嘴里说起骚话来似乎越来越顺口了。可怜他宁大少爷在情场上叱咤风云的一世英名,现在偶尔在面对池无年这位无师自通的天赋型选手时,竟然也会被噎得面红耳赤。
“你先别急着得瑟,”宁知微在池无年的拍背下好半天才捋顺了气,抬起头挑衅般地瞪了他一眼:“上次喝酒的时候气氛明明恰到好处,也不知道是谁因为我妈的一个电话就开始装正人君子,当了缩头乌龟。”
池无年不想跟他争这些口舌之快,只是无奈地点了点头,算是承应下这番毫无道理的攻击。
宁知微消停了,开始肆无忌惮地大啃自己手里的冰激凌,很快就把一整个冻奶油顶全部消灭完毕,神清气爽地打了个饱嗝,摸着肚子仰倒在靠背上休息。
池无年吃起东西来的吃相比他斯文不少,在看见他的动作以后习以为常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手帕纸递给对方,因为他知道宁知微出门从来不会自己带纸巾。
宁知微接了过去,拆出一张新的抹了抹唇角,一抬头便对上池无年幽深的目光。
这眼神他在最近这几天里着实领会过不少次,一看之下忍不住后背一麻,忍着不详的预感道:“你干什么?没擦干净吗?”
池无年直勾勾盯着他被冰激凌冻得充血红肿的唇瓣,低下头,凑近他耳边很轻又很清晰地说道:
“我想亲你。”
宁知微:“……”
他有点想骂人,但忍了忍,还是忍住了,抬起头看进对方幽深的眼底,同样认真且严肃地回应道:“不行,这里是学校,我不想在表白墙上出名。”
虽然方才一路走过来赚取的回头率已然不低,但相携散步和当众亲嘴的含金量显然不在一个档次。宁知微虽然并不屑于去刻意遮掩自己的私生活,但也没有大剌剌高调展示的爱好,尤其现在这所大学还和他父亲的公司有着工作上的交流对接。
池无年却道:“我知道,所以我只是想想,不会真做的。”
宁知微刚要松一口气,便听见对方平淡又温柔地道:
“所以今晚一并补上,可以吗?”
宁知微恨不得把眼前这个满脑子除了情情爱爱已经放不下其他东西的疯子的脑壳刨开看看,看看到底是哪个妖精把原来那个冷静自持的池无年给夺了舍。他无语地看了对方片刻,然后存心想逗他似的,并不立刻给出正面回应:
“今天晚上你还要陪我一起去江边别墅查验装修收尾情况,你忘了?”
池无年没有任何上套的迹象,只是仍然很淡定地条理分析道:“没关系,这意味着我们会有很多独处空间,而且,查验收尾工作形式大于内容,不会进行很长时间的。”
自从两人在一起之后,宁知微还好,反倒是池无年这个未经人事的大龄处男立刻食髓知味,知道了那档子事对自己的吸引力,还不到半个月的功夫,拢共跟他在一起住了三个晚上,每次都能折腾到凌晨三点以后,还有一次干脆熬了个通宵,直到晨光熹微宁知微才筋疲力尽地在他怀里昏睡过去。
听他这么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宁知微立刻感到身上一痛,恨不得穿越回那个打定主意要把对方搞到手的春天,给当时的自己两耳光,让色欲熏心的自己清醒一点,多少考虑考虑两个月之后的身体承受能力。
“晚上再说。”宁知微不由头痛,含糊地把这个话题遮掩了过去。两人吃完冰激凌,略微歇了歇脚之后就再次起身,午饭懒得出校门,就在最近的食堂里就近解决了一顿,吃完之后才动身离开校内,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叫车。
正是堵车的时段,网约车来得很慢,宁知微一面刷新页面一面低头玩池无年的手,把骨节分明的手指弯曲又拉直,轻轻拽成各种形状。
池无年低头看着他毛茸茸的发顶,鼻尖里同步嗅到有隐隐约约的洗发水味,橙子的,很熟悉也很清甜,是他家里卫生间里放着的那瓶,几个月之前池非晚买来的。
宁知微身上散发着熟悉的、来自自己家的味道,这种陌生的感觉让池无年感到安心。
两人等了一阵,网约车仍然没来。宁知微等的有些不耐烦,拨了个电话过去,却听到司机的道歉,说送上一个顾客的过程中对方肠胃不适吐在了车里,目前正在清理,请他取消订单。
没办法,宁知微重新打了一辆新的。正要转过头去跟池无年吐槽一下这年头网约车迟到真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理由都有,视线边缘却突然停下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是别克,很普通也很低调的商务四座,宁知微下意识看了看车牌号,发现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见过。
车子不偏不倚地停在两人面前五米处,看样子似乎目标明确。宁知微眯起眼睛,松开池无年的手,心中隐隐有了一些猜测。
果不其然,下一秒,商务车的后排窗户慢慢向下降去,车内的光景缓缓展露在两人面前。车内光线昏暗,只坐着一个男人,西装革履,斯文俊朗,脸上的银边眼镜在阳光下隐隐浮动着暗哑的光芒。
车窗终于完全降下去,然后周临不动声色地把视线从池无年脸上移开,朝着宁知微微微一笑:
“小微刚下课么?好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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