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无声地笑道“凶多吉少。”
何近朱顺着她的意思,附和道“娘娘英明,郑洽凶多吉少……”
皇后高深莫测道“本宫指的是二皇子高阳晋明。”
何近朱抿唇不语。
日出东方,红霞微抹烟云,皇后眺望头顶的苍穹,面颊被霞光照得如泛桃花。何近朱闷不吭声地盯着她,她忽然抬起手,镶嵌翠玉的玳瑁指甲戳碰了他。他暗吃一惊,胸膛肌肉块垒贲张,把紧绷的官服撑得鼓涨,皇后锐利的指甲又从他胸前勾过,停在凸起处,往里一刺,疼得他连退两步,当场下跪道“娘娘。”
皇后嘱咐道“皇帝接连一个月未上朝了,你要盯紧内监,每日按时呈贡丹药……”
何近朱提醒道“陛下对您早有怀疑。”
皇后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她略微弯低了脊背,俯视着他“皇帝猜忌我,也猜忌你,普天之下有谁不被皇帝猜忌呢?他既要查我,你该找些能人异士来调和利害。别忘了,我若倒下了,不止你活不成,你的妻儿都要被碎尸万段。”
何近朱叩拜道“卑职明白。”
“嘉元长公主也走了,”皇后没来由地冒出一句,“梦里不知身是客,醒来已是梦中人。”最后一句话,她念得极轻极低,饶是何近朱也漏听了。他犹豫着抬首,只看到皇后转身飘飞的织锦裙摆。
当天午时,镇抚司从河里捞出一具泡得发涨的无头男尸。这男尸穿着红纹黑底的官服,腰佩一把削铁如泥的银环长刀,脚蹬一双鹿皮靴,通身的打扮都和郑洽一般无二。与郑洽交好的几位武官眼见友人死于非命,连忙跪到华瑶和方谨的面前,恳求她们尽快调兵彻查此案。
华瑶叹息道“真是郑大人吗,仵作来了吗?”
顺天府、镇抚司一共派出了六位经验丰富的仵作。众人齐聚在无头男尸的周围,把他仔细勘验了几遍,共同断定道“回禀殿下,死者确是郑大人。”
为着收容灾民,朝廷致力于扩建屋舍,工部、户部的几个芝麻小官也常在附近巡察。他们听闻镇抚司的副指挥使不幸惨死,纷纷赶到河边来凑热闹,朴月梭自然而然地跟了过来。他穿着一套整洁官服,长身玉立在寂静的人群里,时不时地把目光转向华瑶。
华瑶若有所思“前不久,翰林院的朴大人就遭遇了武功高强的刺客。这帮刺客如此胆大包天,接二连三地行刺朝廷命官,我不仅要彻查,还要详查。”她看着镇抚司指挥使,叮嘱道“方圆十里之内,必须全力戒严,以防刺客再度伏击。”
镇抚司指挥使并未回话,而是略微躬身,朝向了三公主方谨。
方谨道“皇妹所言极是,依她说的来办。”
河畔水风吹低了芦苇,泠泠波光照出交错的重影。顾川柏拔断一条芦苇,挽袖蹲在岸边,再把芦苇杆戳进河面,试了下水,忽而开口道“郑洽的武功超群绝伦,等闲之辈无法近身,杀他之人必是高手中的高手。他死前拔刀出鞘,与凶手过了几招,兴许也重创了凶手。为谨慎起见,何不先从他的熟人开始查起?”
工部的一位官员接话道“您为何断定,郑大人被熟人杀害?”
顾川柏道“昨夜货船起火,油池泄露,大火连烧几个时辰,如若凶手潜伏在水下,长久地屏息憋气,还要不被镇抚司的高手发现,难如登天。”
朴月梭接话道“如此说来,凶手大约在岸上?”
“应在水上,”顾川柏的目光不经意地瞥过华瑶,“凶手或有几人,或是一人,他武功高强,来去无踪,先是短短几招取走了郑洽的性命,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逃之夭夭。”
镇抚司指挥使双手抱拳,道“昨夜风大雾大,烟霭漫天,弟兄们视物不清,才叫那贼人脱逃。”
顾川柏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顾川柏还没说完,方谨便插话道“昨夜那艘货船私藏了若干棉甲、油池、粮食、草药。运货的船工会些功夫,镇抚司的几名武官英勇奋战,也都负了伤。”
华瑶道“是啊,昨夜情况危急,我们只顾着货船,没再注意旁的事,原也不该怪到镇抚司的头上。”
镇抚司的指挥使顺势道“近来沧州战事频发,羌人羯人直犯边境,滋扰官民。他们通常也会装作大梁的商队,私渡敖仓河,觊觎大梁的膏腴之地。那暗害朝廷命官的歹徒,说不准便是羌人羯人,趁着京城的局势不稳,羌人羯人走了水道,偷运货物……”
“羌羯在京城的北面,”顾川柏提醒道,“水流是自西向东。若真如你若言,羌人羯人借由水道运货,货物反而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顾川柏一边与指挥使争论,一边扫视在场的众多武官。他亲眼见识过郑洽的功夫,也知道郑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郑洽的反应极其敏捷,耳聪目明,眼疾手快,能在数丈之外甩出飞镖,精准无误地扎死一只飞虫。倘若他在水下被人偷袭,他必定要尽力浮出水面呼救,或者深陷于白刃闪烁的刀光剑影……他之所以死得悄无声息,唯有一解,便是杀他之人的武功远在他之上。
思及此,顾川柏侧目,斜睨着谢云潇,不消片刻,顾川柏转回了脸,只因华瑶借由货船一案,谈起了十恶不赦的谋反罪。
顾川柏作壁上观,单看华瑶的神色、姿态,皆是平日里那副模样。她才十八岁,竟然修炼了这般心境。如果郑洽真是谢云潇所杀,华瑶必是谢云潇的主使。她蓄意谋害天子近臣,非但没有半点惶恐,还能冷静地讨论如何缉凶。
顾川柏退到方谨身侧,警告道“您休要再护着她胡作非为。”
方谨低声道“你也别把奴才当作金贵主子。”
“郑洽是奴才,”顾川柏手握成拳,“可他是陛下的奴才。”
方谨浑不在意地淡淡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多花点心思伺候我,才是你的正经事。你没有皇帝委派的官职,也没有我赐予你的恩宠,可是连郑洽也不如了。”
顾川柏低头瞥见方谨的发髻略显歪斜。他扶起那根璀璨耀眼的金钗,嗓音晦涩道“你明知我如今的所言所行是为你好。每日我受你折磨,不以为恨,反念你昔日待我之真……”
“真心实意”一词还没讲完,方谨使了狠劲,反扣他的手腕,差点折断他的骨头。
方谨道“那年我少不经事,栽过跟头,转眼数年过去了,你还敢洋洋得意。”她眼神含笑,语调压得很低,仿佛是夫妻间的喃喃私语。
顾川柏听在耳边,胸口一阵窒闷。其实他分明已经背叛了皇帝。他知道华瑶借由京城的票号获利,并把赃款分给了方谨。华瑶情愿脏了自己的手,也要频繁给方谨送钱、送名、送利、送消息。她甚至连夜冒雨来给方谨传信,这也难怪方谨一直在维护华瑶。古往今来,几乎没有哪个君王不爱贪官佞臣。如同华瑶那般的奸佞巧伪之徒,惯会钻营奔走,刮取民脂民膏,再向君王献宝。
顾川柏的父亲正是死于贪贿财利。为了保全自己的亲族,他不得不向皇帝投诚。他生平最恨贪官污吏。
方谨以气音对他说“你拿了我的令牌,借了我的死士,在京中散布谣言,险些暗杀了朴月梭。这一笔烂账,我没跟你算。”
他道“是您默许我传播谣言,暗害四公主的名声……”
方谨捏起他的下颌“你总要有些分寸。”
顾川柏拘谨地偏过脸“光天化日,众目睽睽……”
方谨噗嗤一笑,讥嘲道“迂腐。”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放开了手。她和顾川柏都没察觉谢云潇正坐在三丈之外一棵大树上。茂盛浓密的枝叶掩盖了谢云潇的形迹,他绝佳的轻功更是当世无匹,河畔飘散着淡烟薄雾,在场无人看清他的踪影,唯独华瑶注意到他消失片刻,忽然又回来了。
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华瑶心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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